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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柏长夏的婚礼上,距离今天差不多五十天,一个月还多。每当沈嘉念以为自己的生活回归到风平浪静,傅寄忱就会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狂刷存在感,让她不断回想起与他有关的一切。柏长夏坐到他们后面那一排,旁边是她的老公祝启森。她从来不干预沈嘉念在感情上的选择,她尊重沈嘉念的想法,只在必要时候从旁观者的角度帮她分析,最终做决定的是她自己,但前提是傅寄忱别找上来。今晚的庆功宴是傅寄忱牵的头,傅寄忱来找她的时候,说得很诚恳,一点也不像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说一不二的君山总裁。他说他没有理由约嘉念,就算约了,嘉念也不会答应,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以她的名义促成这次庆功宴,他则是来蹭饭的。谁蹭饭又是提供豪华商务车又是订餐厅。连柏长夏都要感叹他的良苦用心。一开始傅寄忱在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馆订了一个包厢,只有他们几个人,谁知道嘉念这边出了点状况,她就给傅寄忱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清楚乐团也准备了庆功宴,嘉念走不开,是他做主邀请乐团的成员一起聚餐。在她委婉地表达出乐团的人想吃火锅后,傅寄忱毫不犹豫退掉先前订的餐厅,换成清平轩,并安排了接送的车。沈嘉念抱着花傻坐在位子上,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嗡嗡振动,她把花放在自己和傅寄忱之间,无形之中隔开了距离,掏出手机查看消息。未读消息有二十几条,大部分来自乐团群里的消息,剩下的是柏长夏和赵顺宜发来的。柏长夏:“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和启森本来就想跟你约饭,傅寄忱说他来安排。”赵顺宜:“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个饭。”沈嘉念先回复柏长夏:“没事。”而后,她点开赵顺宜的对话界面,跟她解释:“不好意思,今晚有安排了。”沈嘉念紧跟着补上一条:“你休假多长时间?回头我请你。”赵顺宜性情爽利,没介意,给她甩过来一个小狗狂点头的表情包。沈嘉念最后看的群消息,这么一会儿工夫,消息增加到六十几条,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我查了下清平轩,人均三千!我们这么多人,会不会太破费了?”“生平第一次因为餐厅太贵不好意思让人家请客。”“我现在很忐忑,我们不会被扣下来洗盘子吧?”“现在跳下车还来得及。”“你姐妹什么来路啊,请客去这么贵的餐厅,我们蹭饭心里很不安啊。沈嘉念”“我们饿死鬼投胎,恐怕会吃垮你姐妹,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吃旋转小火锅也行,我们不挑的!沈嘉念”还有很多消息,沈嘉念懒得往上翻,点开对话框,编辑了一条消息,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去,把手机锁屏了,塞进口袋里。车突然转弯,放在沈嘉念左手边的琴盒倒了下来,一直注意着她的傅寄忱探臂接住了琴盒,没让它砸到沈嘉念。靠近的那一瞬,傅寄忱的西装擦过沈嘉念的脸,她闻到了一阵淡香,不是香水味,也不是洗涤剂的味道,说不清楚,好像有茶香,掺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别的味道,总之,很好闻。沈嘉念不自在地摸了摸耳边的发丝,上车后围巾没摘,空调开着,她的脸闷得很红,耳朵也红了:“谢谢,给我吧。”她握住琴盒上的背带,免得再倒下。傅寄忱直接拿过琴盒,放到自己这边,他不得不往她那边挤了挤,搁在两人中间的鲜花包装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傅寄忱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下巴指着前面副驾驶座:“不给你的老师打声招呼?”沈嘉念疑惑地抬起视线,看向前面,正好在这一秒,副驾驶座上的人回头,笑容温暖儒雅,赫然是闫秋生。她居然没发现闫秋生在车上!闫秋生很清楚地听到这姑娘吸气的声音,笑得眼角皱纹都出来了,语调带着一分不确定:“嘉念?”“啊?啊……是我。”沈嘉念激动得不会说话,手指拨拉下蒙住半张脸的围巾。傅寄忱才看到她的脸那么红,扑闪着大眼睛,跟洋娃娃似的。闫秋生慨叹道:“傅先生跟我说你还活着我都不敢相信,你当年给我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我担心坏了,后来听说你出了车祸,唉……”沈嘉念有点无措,条件反射去看傅寄忱。“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她不记得了。”傅寄忱替她说话。“唉。”闫秋生又叹息一声,“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人家还把我忘了。”傅寄忱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沈嘉念连他都不记得了,忘了师父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见闫秋生一面太不容易,沈嘉念不愿放过这个认师父的机会,立即表态:“以后您还是我师父。”傅寄忱闻言,心里极度不平衡,他试图劝自己心平气和,他已经打定主意换一种方式让沈嘉念重新认识他,但眼前的一幕他实在忍不了。“为什么?”傅寄忱突兀地开口,甚至能让人听到一丝委屈和不甘。后排当透明人的柏长夏和祝启森两口子竖起耳朵,不知道傅寄忱接下来要说什么。沈嘉念的注意力从闫秋生身上收回来,投向傅寄忱,抿着唇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在问他:什么为什么?傅寄忱哪里顾得上车里还有旁人,胸口堵得一团气不散出来他今晚可能会郁闷至死:“为什么你连一点过渡都没有,轻易就接受了闫秋生和你的师生关系,对于我和你的男女朋友关系,你就不肯接受?”沈嘉念半张着嘴,竟然辩驳不了。车里安安静静,开车的瞿漠眼观鼻鼻观心,没眼看老板一脸受伤的表情。后排的两口子继续当透明人,连呼吸都变轻了。只有算得上半个长辈的闫秋生笑了。车停在清平轩的停车场,傅寄忱问的那个“为什么”仍然没得到答案。沈嘉念从车上下来,没去看傅寄忱的脸,想象中他的脸色应该很臭。柏长夏下了车,刚刚笑呛到了,咳嗽了一声,她迈着小碎步到沈嘉念身边,悄悄给沈嘉念比了个大拇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错了,我以为是傅老板拿捏你,原来是你拿捏傅老板。”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头发、肩上,沈嘉念白了她一眼,拉高围巾,等着后面几辆车依次停下。乐团的成员蹦蹦跳跳从车里出来,一刻也安静不下来,麻雀一样叽喳了一路。“豪华商务就是舒服,差点睡着了。”“我信你?就你话最多。”“我们真的来清平轩了?不吃旋转小火锅吗?”“我靠我靠,闫秋生什么时候来的?还有那个穿黑大衣的男人……我记得在热搜上见过,君山集团的傅……傅……”“傅寄忱。”旁边的人小声接话。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严红都怔住了,问起唯一一个跟那几个人有关系的沈嘉念:“闫秋生和君山的总裁怎么来了?”严红的丈夫是江城当地排得上名号的富商,当然不止是从网上的新闻了解到傅寄忱这个人,所以她才惊讶,这种大人物怎么来了。沈嘉念不知道怎么解释,简短道:“我事先不清楚他们会来。”一行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进了清平轩的豪华包厢,安排了三张大圆桌,鸳鸯锅底和小食拼盘已经上了。傅寄忱过来,主动问严红:“人都到齐了吗?”严红受宠若惊,差点咬到舌头:“到……到齐了。”“叫他们不必拘谨,随意一点,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里的食材主打新鲜。”严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晚的庆功宴真正买单的是这一位,只是她不懂傅寄忱的意图是什么。直到傅寄忱坐到沈嘉念的身边,严红终于明白了,傅寄忱是为博红颜笑。乐团的成员分别坐了两桌,原本吵吵嚷嚷的一群小年轻此刻变得跟鹌鹑一样,一句话不说,开始用眼神交流。严红坐下来,传达傅寄忱的意思:“傅先生叫你们随便吃,不用客气。”有人小小地惊呼一声,意识到失礼了,立刻捂住嘴巴。当各种新鲜和牛和比脑袋还大的帝王蟹不限量地端上来,他们不再拘谨,敞开了肚皮享用美食,吃得尽兴了就管不住嘴巴,又恢复了活泼的样子,说说笑笑。旁边那一桌就显得安静多了,沈嘉念吃了几块烫熟的牛肉,偶尔跟闫秋生聊几句,可能是见到偶像太激动,她的眼睛始终是亮晶晶的。傅寄忱想起了他当年带着沈嘉念去找闫秋生拜师的情景,她也是这样,眼睛里好似有星星闪烁,真是让他忍不住嫉妒。他给她夹了一根煮好的蟹腿,新鲜肥美的蟹肉冒着热气,他偏着头低声耳语:“你还欠我一个问题没有回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我?”傅寄忱指的是那个没得到答案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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