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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到六曹去做甚?”

“想必是……有些不得不查的事?

“查清了我也不怕。”吕令皓一脸正气,道:“捅到圣人面前,我也问心无愧!”

“话虽如此,万一事闹大了,给所有人添麻烦。”郭涣笑道:“明府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息事宁人吧,若放任着他不管,只怕要到处打听。”

“那小老儿去安排?”

“去吧。”

郭涣出了令廊,一路往六曹院子,转头间却不见薛白,不由招过杂役赵六,问道:“县尉何在?”

“好像是质问刘先生色役之类的事,到册房去清点人丁色役册了。”

“色妓还是色役?”郭涣竟还有心思开个玩笑。

他胖脸圆滚滚的,面色红润,头发花白,最得吏员的人心,大家都纷纷笑起来。

“是色役。”

“孙主事呢?怎好让刘老与县尉说?”

主事到码头上巡视了。

“去请县尉……直接请他到尉廊。”

尉廊便是县尉专属的公房,并不小,内里有两个屋子,供幕僚、县尉用,外面还有一个茶水房。

薛白由吏员引着进了尉廊,四下看了一眼,并没看到王彦暹留下的任何痕迹。

“收拾得太干净了。”他不由赞了一句。

郭涣笑道:“薛郎满意就好。”

“王县尉自尽后,留下的物件呢?”

“托他身边的仆从带回故里了……与尸体一起,落叶归根嘛。”

“可惜,为官一任,什么都没留下。”

“王县尉留下了很多案子啊。”郭涣叹惜道,“摊上这般一位前任县尉,县署积攒了太多案子,薛郎只怕要受累了。”

说话间,有吏员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车内装得满满的,是卷宗。

薛白看着那些卷宗,道:“不怕累,若不勤恳些,如何通过考课升官?

“薛郎所言甚是。”郭涣将卷宗与薛白交接了,笑道:“小老儿还忙…薛郎若有事,随时可召小老儿,招之即来。”

“多谢郭录事。”

这日下午,殷亮去了首阳书院一趟,回到尉解,只见薛白正端坐在案边看卷宗。

“少府。”

殷亮唤了一声,快步上前,低声道:“王彦暹与首阳书院的宋勉交情颇深,据宋勉所言,王彦暹曾有一次向他打听河南尹韦济,因有大案要报。”

“为何找宋勉打听?”

“韦府尹打算在偃师县东山开新路,方便洛阳与偃师之间的往来。因此,偶尔有去过宋家的陆浑山庄。”

“王彦暹已经向韦济告过状了?”

“应该是没有。”殷亮道:“目前只查到这些。”

“不急,刚到偃师,已经很有收获了。”

“少府这是……这许多卷宗,要看到何时?”

话虽这么说,殷亮给颜真卿在醴泉县当幕僚时,也见怪不怪了,当即拿起一份卷宗看起来,之后提笔开始拟判词。

两人也不再说话,尉廊中只不时响起翻书声。

之后薛白看了殷亮的判词,点头赞许不已,道:“殷先生政务熟练,已准备好入朝为官了啊。”

这是他请殷亮当幕府时许下的承诺,等他升迁,便保殷亮一个科举入仕。

待到两人已写好了十余份判词,捕役班头齐丑也到了,酒完醒了,道:“小人一大早便被孙主事喊到码头上,还请县尉恕罪……”

“喝醉了直说便是,初次犯,我不会怪你,但不许再有下次。”

齐丑一愣,还待再解释。

殷亮已递过两张纸,道:“你去告知这些案子的双方,明日辰时开堂问案。”

“可,小人不识字啊。”齐丑看着纸,茫然应道。

殷亮见多了这种胥吏,道:“那我念给你?”

“不敢,不敢。”齐丑看得出县尉与幕僚都是官场老手,不敢再卖浑,忙道:“赵六识字,小人带他去,这就去。”

次日,还未到辰时,吕令皓已得知薛白要开堂处置案子。

消息本是昨夜就有吏员送给他,但他忙于赴宴,此时才有闲瑕理会此事。

“这般快就开堂了?他会审案吗?”

“他身边的那位姓殷的幕僚,估计是刑名的老手。”郭涣道:“他请明府过去坐堂,可要答应?”

“不。”吕令皓对那些案子如何判决不甚在意,大方放权,道:“告诉薛郎,不论他如何判,本县都会支持,放手施为便是。”

“喏。”

“交代堂上的差役,若县尉不能处置,使百姓不服,闹出了乱子,便立即出面,维持住县署的威严。”

“明府放心。”

二人都觉得薛白确实是太急了,脚跟还没站稳就开始审案,也不怕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就能将他这新任县尉的虚实透露了。

郭涣得了吩咐,转回公堂,已听到公堂外的原告、被告们吵吵嚷嚷,而薛白、殷亮则还在熟悉环境。

待得知县令不来,薛白便空出主位,让人另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公案后方。

“那就,开审吧?”

“县尉请。”

一桩一桩案子都是鸡毛蒜皮,其实能到县衙报案的,已经属于百姓当中比较明智的一群人了。

首先审的一桩案子,有一人名叫李皋,祖籍就在偃师县,早年间迁居到了长安,如今想要移籍回来。但唐律是严格限制自由移籍的,因此户曹已屡次否决了他的请求。

但这人也是锲而不舍,一直递文书,被捉不良人给捉了起来。

“依唐律,乐住之制,居狭乡者,听其从宽;居远者,听其从近;居轻役之地者,听其从重。京兆、河南府不得住余州。

薛白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判文,打算否了李皋的请求。

郭涣目光看去,心知这案子不是如此简单,因为李皋定然会不服,又要继续纠缠。

果然,李皋一听,当即在堂上跪倒,请求道:“恳请县尉答允。”

“你为何一定要移籍偃师?可是为了逃重税?”

“因老母年迈有疾,眼睛、腿脚都不便,我盼能返乡照顾,可每年的税赋劳役皆在京兆府。

“带你阿娘上堂……”

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在于,其实只要多问一句,就能够找到依律为李皋移籍的办法;难在于,要从京兆府调文书,花费精力。

须臾,薛白一拍惊堂木,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念判词。

“偃师李皋,孝心致成,母老有疾,不堪运致,移贯从母,无亏户口,不损王摇,上下获安,公私允惬,今移孝子就故土之慈母,庶子有负米之心,母可息倚闾之判词是殷亮已写好的,在大唐判案,“孝”字是最大的法律依规之一。

薛白这般判,旁人亦挑不出错处来。

郭涣看着这一幕,抚须思量,认为此案,只能看出薛白不怕麻烦,宁可找京兆府户曹的麻烦,也不懂得处置刁民。

“下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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