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朱景渊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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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朱景淳神色坚决，陈芷只能带着朱慕榆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后在庭院内等待。</p>

看了一眼朱景淳各自拿着的礼盒，朱景渊便开口道：“我做的那些事，圣上都已知道了？”</p>

“不光圣上知道，我们也都知道了！”朱景淳答道。</p>

“唉……我自诩算无遗策，实则蠢笨如猪，如今事败我愿赌服输，他打算如何处置我？”</p>

没等朱景淳二人开口，朱景渊便道：“削爵也好，贬为庶人也罢，俯首称臣也好，跟他演兄友弟恭的戏也行，我都接受！”</p>

“他若实在气不过，发配我去凤阳高墙等死，我也认命了！”</p>

朱景渊表现得很坦然，他所设想的最坏结果，便是被剥夺一切发配凤阳。</p>

然而，房间内再度陷入沉默，朱景渊强压下的不安，此刻便如巨浪重新袭来，让他已是难以装出淡定。</p>

“圣上让你选择，如果你认罪自尽并上表请罪颂圣，他可以追赠你亲王爵位，并特许你安葬于先帝陵园！”</p>

待朱景淳说完后，朱景浩跟着说道：“如果你拒不认罪，那你将会被我二人告发，因谋逆罪你夫妇及嫡嗣被赐死，余下家人被逐出宗谱后发配凤阳！”</p>

言罢，朱景淳二人各自上前，将手中锦盒放在朱景渊面前打开，里面分别是药丸和白绫。</p>

在朱景渊看来，如今朱景洪已做了皇帝，杀他这嫡兄注定会背负骂名，加之父母临别时都有告诫，要兄弟之间和睦相处……</p>

所以朱景渊认为，无论从大局还是孝道来说，只要他在最后时刻臣服，朱景洪都不会杀他这位嫡兄，这也是朱景渊有恃无恐搞破坏的原因之一。</p>

而眼下，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保障消失不见，朱景渊整个人便再难淡定了。</p>

恐惧、后悔、悲伤、迷茫、心痛……乱七八糟的感觉，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p>

原本朱景渊身体就虚弱，此刻遭受如此重击竟直接垮了，整个人从床上瘫倒了下去。</p>

站在原地，朱景淳二人看着这一切，他们心里其实也不好受。</p>

天潢贵胄又如何，走错路还不是死路一条，现在的朱景渊未必不是日后的他们。</p>

且说朱景渊躺在地上，不过在短短十几秒时间内，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一生的高光画面。</p>

从小就聪明，然后被父亲看重，之后又受封亲王，再之后势压太子……</p>

他的前三十年人生，有无数得意骄傲的事，但这些竟成了勒死他的绳索，让他深陷于谋夺皇位的魔障，最终引来今日这杀生之祸。，</p>

皇帝所谓的选择，其实是让他别无选择，要么一人死要么全家死。</p>

生命是人最宝贵的东西，越是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就越是舍不得离开人世。</p>

所以，即便被恐惧包裹，朱景渊仍不放弃求活的希望。</p>

人的潜力是巨大的，栽倒下去不过十几秒钟，朱景渊竟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随后连滚带爬靠向了两位幼弟。</p>

“十四弟，十五弟……我要见老十三，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我有话向他陈奏！”</p>

拉着朱景淳二人衣衫下拜，朱景渊惊恐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涕泗横流祈求着两位弟弟。</p>

朱景浩冷脸以对，而朱景淳则是俯下身来，用手摁住了兄长不让其乱动。</p>

“六哥，圣上不会见你，你还有一个时辰考虑，之后要么我们带走你的遗奏，要么明天北镇抚司就来抄家！”</p>

这时朱景浩接着开口：“君子死而冠不免，六哥……从容一些吧！”</p>

这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对朱景渊来说确实是好话，毕竟死得有尊严些总是更好。</p>

朱景渊泪水止不住外流，从抽泣转为哭泣而后又逐渐收声，时间又过去了七八分钟。</p>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朱景渊道：“我想见见你六嫂，交代一些事情！”</p>

朱景淳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见朱景浩转身去开了门，然后将陈芷二人叫了进来。</p>

陈芷只听到里面有人哭，却没听清这兄弟三人谈话内容，但此刻也知道情况极为不妙。</p>

当着朱景淳二人的面，朱景渊把自己的罪行讲了一遍，听得朱慕榆是目瞪口呆，他知道老爹阴险但没想到如此无下限。</p>

所以即便朱景渊还没说完，朱慕榆便意识到老爹已是将死之人。</p>

随后，朱景渊把皇帝的选择道出，第二个抄家灭族的选择，更是把朱慕榆吓得半死。</p>

“榆儿，今晚之事万不可入他人之耳，为父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要提醒你……往后行事一定要谨慎，万不可招惹是非！”</p>

“为父心乱如麻，向陛下请罪并称贺的奏表，就请你来……你来替为父代笔吧！”</p>

听到这些话，朱慕榆也流下了泪水，而陈芷已是泣不成声。</p>

这无疑是人间惨剧，一旁看着的朱景淳二人心中越发难受，但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怜悯。</p>

这里虽无旁人，可一会儿出去若被倪二察觉，禀告上去让皇帝怀疑他俩的态度，对他二人来说便是灾难。</p>

擦干脸上泪水，朱景渊徐徐说道：“十四弟、十五弟，我的最后这点儿时间，就让你嫂子陪着我吧！”</p>

这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转身往房间外走了去，朱慕榆虽依依不舍但也一道出去了，毕竟他还得完成一份奏表。</p>

房间内，便只剩下朱景渊夫妻二人，陈芷缩在丈夫瘦弱的怀中，还是无法抑制住哭泣声。</p>

“殿下，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p>

无论朱景渊多么混账，对陈芷来说都是她的夫君，是她挚爱一生的夫君。</p>

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多年前成婚时的誓言，早已镌刻在他二人内心。</p>

陈芷对朱景渊有多不舍，后者对她的感情便是如何。</p>

听着陈芷语无伦次的话语，朱景渊用尽最大的力气将她抱紧，而后流泪说道：“芷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p>

“当年你我举案齐眉，读书写字、下棋抚琴、烹茶绘画……如今想来，是何等惬意之事！”</p>

“只可惜我醒悟太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死不足惜……却苦了你跟着我工于心计，堂堂灵慧才女非但学未得用，却最终落得个孤苦终老！”</p>

见朱景渊仍要继续说下去，陈芷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而后决然道：“殿下，臣妾不悔，臣妾不悔！”</p>

“殿下若赴黄泉，臣妾愿与你同行！”</p>

陈芷决定殉情，足可见其深情，这让朱景渊无比动容，更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样的好妻子。</p>

当然，无论出于情感还是理智，朱景渊都不可能让她殉情，毕竟陈芷还得活着继续演戏，粉饰大明皇室那可笑的亲情。</p>

二人一番互诉衷肠后，限定的时间也就到了。</p>

“爱妃，自缢而亡死状极惨，我不愿意！”</p>

努力挤出笑容，朱景渊说道：“你替我……把药取来，送我最后一程吧！”</p>

陈芷也是坚韧之人，在接受事情结局之后，此刻强忍着巨大的伤心，走向了不远处的锦盒。</p>

“殿下，下辈子……万不可再入皇家！”</p>

拭去妻子眼角泪花，朱景渊接过那鲜红而致命的药丸，笑着说道：“好……下辈子我做个穷秀才，你是私塾先生之女，我们琴瑟相合平凡过一辈子！”</p>

言罢，他将药丸吞入肚中！</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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