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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谢婉心款款起身,一身月白罗裙,只是被窗外微风一吹,真似月华幽幽洒落,为大地披上层层银线绢罗的纱衣,美不可言。
“明玉。”
“小姐,您有何吩咐?”明玉笑盈盈地应道。
“替我更衣。”
说完,她也不等明玉有所反应,便径直走入内室。
“小姐,不是说晚上吗?!”
明媚的朝霞,带着晨曦的光明,幻化成一抹柔和的金斑,触及窗棂的缝隙,直直射入玉琼苑洁白的地面上,顷刻照亮了这间原本略显清幽的闺阁,也倒映出一轮耀目的红日。
……
暮霭沉沉。
京中,浣花溪之畔,一片春草幽幽,绿波东流。
此刻,临近傍晚,万里无云的天际,早已被夕阳染红,勾起游子归家时无限的离愁;沉沉的夕阳,敛起清晨时绚丽的光芒,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镀上了一圈彩色的涟漪,为美丽的浣花溪增添了几分美丽的印迹。
黄昏是美丽的,晚霞亦是美丽的,尤其是春日的黄昏,更是美得不可胜收;却见,天边桃红色的云彩,渐渐凝聚起来,借助夕阳的光,勾勒出一道灿烂的晚霞,竟是显得瑰丽无比。
这里,便是有“京中三绝”之称的浣花溪了。
说是溪水,其实,若论水域的面积,倒更像是一汪宽阔的人工湖,沉静,湛蓝,幽深,无数水鸟徘徊,振翅飞掠;微风拂过,吹动着柳枝轻摆,两岸芬芳的花卉,也是随着迎面而来的香风,争相斗妍,衬托出浣花溪的柔而无波。
春意愈浓。
彼时,正值春色极盛之际,浣花溪畔,疏朗的梧桐树与幽篁的凤尾竹,在春风的吹拂下,掺着大片竹叶的清香,蕴藉出令人心向往之的静谧;叶片凋落,凋落在一池春水之上,凋落在芳草萋萋之上,也凋落在满目残花之中……
竹廊下,萧长陵一袭白衣,双手微扶栏杆,立于碧波荡漾的水边,双目之中满是凌霜的寒意,眉宇之间尽显波澜不惊的寂然;他的目光如箭,直直射入眼前深邃的溪底,直直射向天边的夕阳,又转而射向远方绵绵起伏的山脉。
一道残阳铺水中。
夕阳西下的余晖,照映出萧长陵凭栏眺望的背影,一抹淡淡的光晕,倾泻在一袭胜雪的白衣之上,仿若月华迷离,给人视觉上以朦胧的美感;轻柔的微风,划过萧长陵俊美的脸庞,风卷起他的白衣,如雪鹰洁白的双翼,扫过平静的湖面。
尽管这时,萧长陵没有身着戎装,但是,这位白衣将军临水站立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似巍巍高山般雄俊挺拔,岿然不动,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始终以一种疏狂的姿态,傲然矗立世间;而且,从萧长陵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永远是宛如冰湖的冷傲,他的眼眸深处,幽邃,清厉,冷峻,两颊之上的坚毅神色,亦是愈发彰显出形似弯刀的轮廓。
或许是年少从军,加之长期喋血沙场的磨砺,使得这位出身高贵,从小长在军营,带有几分公子脾气,又带有浓浓英雄气的少年皇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性情,忘却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恐惧,他的双眼之中,从来就没有展现过茫然的一面,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以及凌厉的杀意与寒气。
暮色苍茫,萧长陵站在廊下,凝然肃立;一袭白衣的他,两道有如冰刀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宽广的浣花溪,看着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洪流,又望着天际若隐若现的残阳,是那样近在咫尺,又是那样遥不可及,怎么也触摸不到。
直至这一刻,这我曾纵马大漠的镇北将军,才明白了一个人生哲理,——何为天地之广,何为生命之重?
忽而,萧长陵低首,视野所及,是一汪清凌凌的碧水,水中金鱼游弋,银鳞绰绰摆尾,于几片碧荷之间,来回挪动,卷起水光潋滟,好不惬意;看着水里悠游的鱼儿,萧长陵来了兴致,便顺手折了一枝杨柳,捻起枝头细细的柳叶,掷入水中,竟引得无数鱼儿竞相而食。
“殿下,谢四小姐来了。”
侍卫的提醒,打乱了萧长陵折柳逗鱼的雅兴,但他并没有为此不悦,因为于他而言,那个女子的到来,要比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把戏重要得多;萧长陵扔掉杨柳,缓缓回过头去。
是她。
这次她真的来了。
当萧长陵转身回眸的一瞬,他惊异地看到,一道翩若惊鸿的倩影,在侍女明玉的陪同下,踏着轻盈曼妙的步履,正款款朝自己走来:
她一袭黄衣,衣衫飘飘,还是印象中的清冷出尘,宛若雪松一般坚挺,俏丽至极;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就一个标致的“流云发髻”,发髻之上,戴着女子幂篱,薄如飞雪的面纱,自云鬓垂下,遮住了少女清秀的容颜。
面纱经风一吹。
一抹夕阳的余光,柔和地投射下来,洒在谢婉心皎皎如玉的额角上,泛出清润的光泽,将女子绰约的风姿,美丽的玉颜,照得清清楚楚。
伊人如玉,萧长陵的眼中,是她黄衫翩然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已然深深镌刻在了这个男人的心头;然而,萧长陵却是一言不发,脸上似笑非笑,只顾用眸中灼灼似火的目光,凝视着眼前令他意乱情迷的女人,先前的寒肃与冷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柔的眼波。
与此同时,迎面行来的谢婉心,亦是微抬明眸,对上了萧长陵那对深情的眸子,瞳中秋水濛濛;美人恬静的脸颊,眉眼如画,她整个人盈然一笑,愈加容色清婉,竟让一池粼粼的春水,在她的面前,也要黯淡三分。
四目相对。
无言,有情。
“四小姐,你还挺守时的。”萧长陵唇角的笑容,倏然微绽,春光长驻的双眼,则望向了谢婉心的秀眉,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情愫。
谁知,萧长陵温柔十足的话语,竟让谢婉心有些不知所措,她略施粉黛的双颊上,浮起两片绯红的云彩,下意识将头侧到一边,鬓边的青丝,顺着春风轻轻飘扬,扬起丁香花蕊的幽香。
就在这时,谢婉心面色一滞,好像闻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但是很快,她便扬面直视面前的一袭白衣,一双秋水剪瞳之中,漾起迷人的春光,颇带着几分意趣,朱唇含笑道。
“你……熏香了?”
未曾料到,萧长陵双手负后,缓步走至谢婉心身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口吻甚为温和。
“我是带兵之人,身上血腥气太重,我怕吓着你。”
“可你眼里没有血丝啊。”谢婉心仔细打量着萧长陵的双眼,过了许久,才柔声说道。
“只是今天没有。”萧长陵扬了扬唇弧,失声笑道。
说着,萧长陵慢慢俯下身子,清俊的半张面庞,一点点贴近谢婉心鬓角的发丝,而且越来越近,耳鬓厮磨,怡心悦目;他的身形,本就生得高挑英挺,一袭颀长的翩然白衣,投下峻峭形如山岳的影子,将谢家四小姐柔婉苗条的身体完倾覆而下,为她遮挡住了恼人的残阳。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谢婉心一时无所适从;但见,少女脸上的红晕愈浓,美若远山的眉黛,微微颤动,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娇羞地移开目光,尽量不去注视萧长陵眼中的柔情。
萧长陵负手而立,神情闲适沉笃,凝视着对面矜持的女子,心中暖意融融;随即,这融融的暖意,便化作了唇下一弯温煦的笑痕;他伸出双手,轻轻握住谢婉心清素白皙的柔荑,声音很低很轻。
“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告诉我,以后,我是叫你四小姐,还是婉儿,或者是……”
这一次,谢婉心的表现,并未显得有多么矜持;她微微仰起玉容,任由萧长陵握着她的手腕,含情脉脉的目光,柔柔地顿在萧长陵的脸上,清婉的容颜之下,带着几分纯真的孩子气。
“不管你叫我什么,反正以后,我就叫你长陵哥哥。”
萧长陵摇了摇头,眉眼间皆是少年粲然的笑意。
“我在家行二,家里人都叫我二郎,你也叫我二郎吧。”
只是短促的一瞬,谢婉心笑颜吟吟,缓缓张开两条玉臂,一双酥软的纤纤玉手,就像是一条温滑的玉带,极尽柔和之美,环绕在萧长陵的身上,渐渐弯成一钩新月;与此同时,谢婉心面上的微笑,也变得越发明媚,直至凝成树荫花下的一泓清泉,汩汩流淌,女子温婉本色的风韵,就这样沁入萧长陵的心间。
“二郎。”
萧长陵犹自沉醉,深陷如痴如醉之境,无法自拔;情难自抑的白衣皇子,慢慢走到那位黄衫少女的身前,一把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柔软地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深情一吻。
“婉儿……”
暖风拂去水波,萧长陵轻轻地搂着谢婉心,在她那皎洁的额上,烙下一枚爱的印迹,也将它永远地烙在自己心中,永远也挥之不去。
……
月华如练,皎皎素月,缘是少男少女相偎的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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