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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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已经架起，梁王的大纛立于台上，迎风飞舞。</p>

许猛扭头看了下，只见台上将官、侍从云集，梁王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几如神人。</p>

“颖桥防，第一阵！”信使策马而至，高声传令。</p>

“前出结阵！”许猛大喝一声，下令道。</p>

铿锵作响中，来自襄城的三百府兵甲士举步向前。</p>

行进过程中，第一排盾手将绑缚在背上的大盾取了下来，看他们那举重若轻的样子，平日里不知道吃了多少大鱼大肉，才练出了千斤臂力。</p>

两侧的弩手提着沉甸甸的弩机。看起来有些旧，但保养得非常好，上弦、插矢、射击的动作已习练过无数次，有的府兵甚至自己花钱维修过器械，因为练得太勤了。</p>

重剑被取了下来，双手握持之时，无数个日夜中锤炼出来的技艺一下子回来了。</p>

身着铁铠，手持重剑，大开大合，横冲直撞，这是男人的浪漫，一般人无法理解。</p>

“石桥防、李家防、汝阳防，第二阵！”又有信使手持令旗，如风般赶至。</p>

又是一阵甲叶铿锵声。</p>

九百铁人快步上前，列完阵后，好整以暇地最后一遍检查器械。</p>

“永兴防、鲁山防、公主防……第三阵！”</p>

一道道命令传下，三千洛南府兵已经尽数集结完毕，排列于广武城南。</p>

“梁王特令，此战贼骑颇多，乃上阵！”又有数名信使奔来，绕阵一周，齐声大呼。</p>

猛烈的欢呼声冲天而起。</p>

部曲督许猛咧着大嘴，看着周围神色振奋的军士，哈哈大笑。</p>

在这一刻，最后一丁点紧张也不翼而飞了。</p>

上阵，哪怕只是下获，最低三转功。这是独属于他们洛南府兵的荣耀。</p>

鼓声响个不停。</p>

一队队军士鱼贯出营，在旷野之中列阵。</p>

尤其是银枪左右二营的军士，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记不清上阵过多少次了。</p>

厮杀过的敌人各色各样，汉人、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羯人、氐人、羌人乃至各色杂胡，几乎堪称人种博物馆。</p>

从身份上来说，有大晋禁军、世兵、流民军、坞堡民，有匈奴禁兵、部落兵、豪族丁壮……</p>

什么人都打过，什么阵仗都见识过。</p>

整整一万二千人居于正中，排成了前后左右四个方阵，构成了中军大阵。</p>

方阵外围，一辆辆偏厢车、辎重车被拉了过来。</p>

弩车夹杂其间，鹿角摆放于外，各二千余黄头军士卒排列于后，严阵以待。</p>

大阵最后方，辎重部伍环车为营，两千骑兵布置于内，与后方不远处大营壕门后随时准备出击的骑兵互相援应。</p>

粗粗一点，这便是出动了二万五千战辅兵了。</p>

对邵勋而言不算倾巢而出，但对郁鞠来说已经非常骇人了。</p>

如此之多的精甲武士，看着还训练有素的样子，正面硬冲的损失很大，还未必有效果。</p>

但事已至此，不打也得打。</p>

他们若避战而走，广武必陷。</p>

广武不战而陷，其他城池呢？退让是没有尽头的。</p>

“杀！”前方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吼声，打断了郁鞠的思绪。</p>

“杀！”呼喊声此起彼伏，震得广武城头的丁壮们头皮发麻，震得鲜卑牧民们躁动不安。</p>

“杀！”第三声呼喊顺风而至。</p>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晋军大阵缓缓蠕动了起来。</p>

前排军士左手举盾，右手握刀，横于额前。</p>

他们的动作很有力，步伐很坚定。</p>

军靴践踏之处，烟尘四起，气势凛然。</p>

许猛策马走在李家、永兴二防中间的空隙内，身后跟着二十名部曲、数名背插认旗的信使。</p>

身处战场之中，与无数豪迈男儿作伴，这个时候你会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功名与鲜血。</p>

勇猛之人千军辟易，懦弱之人慷慨请战，一夫搏命而万夫束手，万夫酣战则天崩地裂。</p>

敌骑出动了。</p>

千余骑奔马而出，从正前方斜斜掠过，没有与充当尖刀的府兵纠缠，而是直扑右侧。</p>

旗号挥舞之中，大阵停止了移动。</p>

前排军士将盾竖在地上。</p>

第二排、第三排将粗长的步槊前伸，警戒着少许游弋不定的敌骑。</p>

大阵右翼，黄头军第一营两千五百步卒微微有些骚动。</p>

曾易沉着脸上前，背上的认旗在风中呼啦啦作响。</p>

看到他，周大等十余名军士定下了心来。</p>

“步弓手上偏厢车！”</p>

“盾手、枪手上前，四人一组，遮护弩车。”</p>

命令下达之后，军心稍稳。</p>

曾易手擎大盾，上了一辆辎重车。</p>

弩手正脸色苍白地看着前方，只觉光线一暗，抬眼望去，原来是队主的大盾遮护在他斜上方，顿时安下心来。</p>

周大也跟了上来。</p>

他蹲在曾易身后，用力攥着枪杆。</p>

目光自枪端向前游移，最后定格在雪亮的枪头之上。</p>

他想起了儿子。</p>

天真烂漫的他，最喜欢拿着一根小木棍，模仿他的阿爷，与小伙伴们“长枪”对刺。</p>

或许，这一刻的他正在屋后的草丛里，与玩伴们一起“捉对厮杀”，玩乐不休吧。</p>

周大眼角有些酸涩。</p>

好好玩！</p>

你爹我要与索头真的搏命啦，但愿你长大后，再也不要经历如此生死考验。</p>

马蹄声越来越急，烟尘之中，百余骑率先赶至。</p>

他们排着非常松散的阵型，手里握着角弓，大呼小叫。</p>

近了，慢慢近了。</p>

“嗖！”有人失手射出了第一支箭。</p>

仿佛传染病一般，陆陆续续又有十余人射出了箭，直到军官大声呵斥为止。</p>

飞出去的箭自然没有射到敌人，飞行一阵后，斜斜插入地面。</p>

索头骑兵见了，立刻加快了马速，靠近靠近再靠近，然后横着一走，夺命箭矢激射而出。</p>

“呼！”一支箭从头顶飞过，不知何往。</p>

曾易没有乱动，依旧沉稳地蹲在那里。</p>

他甚至有闲心欣赏敌人射箭的英姿。</p>

策马奔过阵前时，横身探出，弓几乎拉至满月，弓弦抵在满是横肉的脸上，然后手一松，在他充满恶意与狰狞的眼神目送下，箭矢飞射而出。</p>

闷哼声此起彼伏。即便有大盾遮护，依然有人不停倒下。</p>

曾易不关心有多少人中箭了，他只执着于自己的任务。</p>

“呜！”角声响起，早就准备多时的弩矢骤然飞出，朝敌骑攒射而去。</p>

弩矢大部分落空了，但风中依然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惨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