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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曹昂娶亲
河北邺城,袁府议事厅内。上首的中年男子,绣袍紫衫,身材瘦长,面清如白玉,凤目似清阖,儒雅之姿甚盛,绝非一般人所能及,这个人就是河北之雄袁绍。单以外貌气势而论,当世能与袁绍比肩的军阀,也只有马腾、刘表二人,其他的诸侯和袁绍相比可谓不值一提。
此时的议事厅内全无动静,但听下面的一个斥候颤巍巍道:“曹贼长子曹昂打败大公子,严敬战死,青州兵马折损不少,大公子特命小人前来代其请罪。”
袁绍闻言双目猛然一睁,锐利如电的目光慑得那斥候浑身巨震,满厅众人全然尽皆不语。少时,忽听一声长笑,但见袁绍挥了挥袖子,起身自言自语道:“曹阿瞒,你生的好儿子,这次袁某受教了。”
满厅众人见袁绍如此态度,皆以为袁绍对于此事似是不甚在意。但八位谋首却是知道,此时的袁绍看起来好像对青州的败仗没什么感觉,但心中实则以是盛怒至极。
这八位最为袁绍看重的谋士分别是:冀州巨鹿人田丰;冀州广平人沮授;冀州邺郡人逢纪;冀州魏郡人审配;广陵洪邑人陈琳;豫州颖川人荀谌、郭图以及荆州南阳人许攸。这八个人或是智计百出,或是文采风流。各个皆非等闲,也是河北文官中的顶梁支柱。
八人中,以郭图最善察言观色揣度袁绍的心思,郭图见袁绍感慨,随即起身道:“主公乃是当朝太尉、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曹操不过是一宦官子弟,曹氏一族皆是奸猾狡诈之徒,不用阳谋。大公子一向随主公行王道之师,偶然中计,也是情有可原。再说此次青州一战,曹操之子以有心算无心,可大公子却也能寸土未失,当算不易。”
袁绍闻言额首,幽幽道:“还算他败的不是太惨....还记得孤当年曾对他所说的‘宁折万军,不失寸土。”
田丰闻言眉头微皱,起身言道:“主公,此次曹昂前往青州,并非攻取州县,实乃是消耗青州士卒,欲保徐州,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如主公也行此计,遣良将去骚扰徐州如何?”
袁绍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抽动,接着幽幽道:“元皓之言虽不乏道理,但孤又岂能与曹操一般堕入泥道?孤自当行王道之法,正面南下黄河,直取许都,剿灭曹贼,还汉室基业以昌隆。”
田丰闻言急道:“主公,现在伐曹,恐非良机,如今曹昂刚在青州取胜,曹军上下一心,毫无破绽。且曹兵之强横也不再我军之下。况且我军兵起连年,士卒疲弊,百姓粮米少存,冀州仓廪积蓄亦是不多。不如先提兵屯住黎阳,然后再于河内添舟楫,制炼军器,并分遣精兵,屯扎边鄙。三年之中,大事可定。”
话音一落,便见逢纪起身笑道:“田公此言,未必最佳。以主公神武之威,河北士卒之雄壮,出兵讨伐曹贼,易如反掌,又何必迁延三年之久?”
田丰摇首道:“非也,曹操发令之严,用兵之精,世所含有,比之公孙瓒大不相同,逢公当不可小觑此人。”
“够了。”忽见袁绍一摆手,打断田丰话语,接着幽幽道:“我意已决,不需再言!孤将于三月内整顿兵马,等明春便率大军兵发许都!诸位以为如何?”田丰方要再言,忽见一旁的沮授不留痕迹的按了按他的手,田丰一愣神,随即暗叹口气坐下。
但见另外一边审配缓缓起身,冲着袁绍施礼道:“主公既是要南下黄河去直取曹操,就兵家布阵来看,也未尝不可。只是在大军整备前,还先派遣上将为先锋,若能渡黄河而走,在南岸取下我军落脚之地最善,如若不能,也可威逼南岸,以势压之,撼动河南军卒士气。”
袁绍闻言额首道:“也好,以曹阿瞒之姿,原也不值得孤亲自出手。但曹操关中夺驾在先,今又遣犬子堂而皇之闯入青州,视我河北群英如无物。若不灭他,岂不叫天下人笑话?就遣颜良、文丑为左右先锋,各领兵马在黄河岸边屯扎,势压中原,等候我大军接应。”
田丰闻言暗暗叫苦,再也不顾沮授的阻拦,起身直言道:“主公,颜良性狭,文丑急躁,绝非独自领军之才。”袁绍闻言目中精光一闪,接着笑道:“元皓无需担心,此二人乃孤帐下亲将,绝非等闲。”
田丰顿首急道:“主公,仓促用兵多有不智,主公不可不察!如若不听良言,则悔之晚矣!”话音方落,但听议事厅内顿时没了声响,只见袁绍两眼寒如冰刃,目光清冷的定在了田丰的脸上。
少时,只听袁绍一改平和之声,声音寒冷刺骨:“田元皓,你欲使孤失大义?”田丰闻言不由一愣,犹疑道:“不知主公何意?”
袁绍冷然道:“曹阿瞒欺压天子,擅杀皇妃国戚,我袁绍身为名门之后,更兼有太尉之尊,若不除贼,岂不是失了大义?我意已决,你要是再罗嗦半字,便休怪孤不念主从之谊。”
袁绍话已至此,心意已是很明显了。沮授急忙起身说道:“主公,田丰生性耿直,出言无状,其心并无不敬之以,还请主公恕罪!”袁绍闻言冷道:“如此最好。”接着不在理会众人,起身向厅外而去。
看着袁绍渐渐远去的背影,田丰目光涣散道:“主公变了...主公变了。”沮授轻叹口气,心中暗道:元皓啊元皓,不是主公变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主公是何等样人。主公虽然在有些事务上处理不够果断,可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是你所能劝阻的。
袁绍身为四世三公名门之后,又是天下诸侯魁首。虽然有时有些好谋无断,但不可置疑的是,他确实是一代雄者,他有着枭雄的喜怒无常,在战场上杀人如草芥,可平日对人又极重义气,恩怨分明。而且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袁绍真正的想法,对于曹操,袁绍虽表面上句句损扁,但在心中,这个昔日的同僚兄弟已是占据了相当大的地位,他要打赢曹操!这也是袁绍不顾一切出兵,欲与曹操一战的一个潜意识的因素。
此时的许都,曹氏宗族迎来了一件大事,本月初八,便是曹昂迎娶甄宓之期。且经过司空府的一手安排流言,整个许都都知道了冠军侯和他的这位即将过门的夫人是如何的情投意合。期间,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且大多是说河北第一美人在第一次与曹昂的见面中,便一见钟情,连袁绍的儿媳妇都不愿意做,直接举家搬到许都城,而曹昂对于甄宓亦是情有独钟等云云。事情传到曹昂耳中,不由把他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哪个蠢驴为了讨好曹操而编造出来的。
初八的前一日,甄宓被其母张氏找到房中单独谈话(传授房事),看着眉目间似是有些淡淡愁色的甄宓,张氏不由奇道:“宓儿,明天就要嫁人了,怎么看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甄宓叹口气道:“孩儿这次出嫁,只怕一辈子都要被关在侯门深院中了,以后若要再见母亲,也是难了....”
张氏轻笑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冠军侯青年才俊,日后朝中之人定然巴结者甚多,到时少不得要多纳妻妾,这侯门之地,女人一多,是非就多,你虽是正氏,但还需细细留心小人陷害。”
甄宓闻言愁苦道:“娘亲,其实这就是我不想嫁入将军府的原因。”张氏抿嘴一笑:“放心吧,宓儿你是河北第一美人,以你的姿色才貌,只要当心小人,正妻之位必无人能撼动,况且有整个甄氏为你撑腰,当无大碍。”
甄宓心中暗叹,自己的这个母亲还有那一众兄长,整日想的就是怎么巴结曹氏,自己明日便要出嫁了,可是母亲依旧是别的话没有,说的全是什么正妻,小人,陷害之类的......
初八早上,天气微热,将军府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过来,大红的喜色映红了半个许都城。迎亲队伍来到甄府,方到府门之前,忽听府内悠悠的传出一阵‘竖篴’之音。
那篴音越来越响,恍如天地间最为秀美的音符,却又有着一律淡淡的哀伤和询问,令府外的每一人都脸呈神往,神色间亦是有着一份淡淡的迷醉消愁。
曹昂听了半晌,微微一笑,接着高声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首关雎是曹昂几日前,看《诗经》时特意背下来的,此时被他雄浑朗声诵来,缠绵悱恻之意已是隐隐消失不见,多的倒是几分荡气回肠之感。但听曹昂方一背完,那府中的篴音便立刻消失,再无动静。
典满亦是听人读过这首关雎,随即疑惑的问曹昂道:“将军,您背这首诗做什么?”曹昂淡淡一笑:“甄宓那丫头跟我耍心思呢,刚才那首篴曲虽然迷人心肺,但却又有些哀愁之气,显然是她还有些不满我原先欺骗了她,故而在我迎亲时,吹来提醒于我。我大声朗读这首关雎以表衷肠,女孩子脸嫩,听完之后心神必乱,这篴她也就吹不下去了。”
典满看着曹昂不由讶异:“将军,你何时变得这么懂女人心了?”曹昂微微苦笑:“跟这种聪明的丫头打交道,你不好好的琢磨琢磨不成啊。”
少时,只见蒙着红盖头的甄宓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而出,起手中果然握着一支短篴,曹昂淡淡一笑,接着下马去帮忙扶甄宓上花辇,一边在她耳边笑道:“夫人,刚才的篴吹得不错,一会咱们回府完礼后,今夜要你好好的为我送一曲完整的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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