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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对朝中党争形势不甚清楚,但王禀说的话他还是能理解。
联兵伐燕说白了是朝中有一大派人物在推动,蔡铤仅仅是其中的代表,郑恢他们都是这一派里的人,也有自己的主张与图谋,并非全然就是蔡铤的附庸,甚至有些人未必都是出自私心。
而蔡铤力主联兵伐燕,不管是真心所想,还是伪装的,他都不得轻易背弃。
要不然的话,往日支持他的朝臣将吏,就会反过来对他群起而攻之。
这便是党同伐异吧?
而眼前的桐柏山匪事,不管是不是蔡铤直接授意,但照眼前的局势发展来看,真有可能如王禀所说,郑恢掀风搅浪,除了斩草除根之外,有一层目的是要将搞成联兵伐燕前的一次军事展示,壮大朝中主战派的声音。
当然,势态发展迅猛,郑恢都未必能预料得到吧?
徐怀看贼军午后不像有要出动的迹象,与王禀爬下望楼,走去郑屠户肉铺子。
郑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甜瓜,放井里浸泡过来,这时切了端来给徐怀、王禀、卢雄解暑热——坐院子里,王禀又跟徐怀细细说了朝中主战派的一些人跟事。
将晚时,邓珪遣人过来找王禀、卢雄去军寨议事。
徐怀虽然是乡营都将,但他立了痴拙莽撞的人设,而又有王禀、卢雄这样的人物在,他根本就不需要浪费太多的精力,去插手繁琐的防务安排。
所以每有军议,他都是着唐盘、殷鹏二人随晋龙泉代表乡营过去,他则能将除了出战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养精蓄锐、修练武道以及督促乡营将卒操练。
要不然,街市这边的简易防垒,每天巡查几遍,再盯着各个角落的查漏补缺、加强、加固,就得将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占去。
他现在就可以完全不用管这些事情。
然而他这时候却没有办法静心去练刀枪或去督促乡营将卒操练。
建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大祸,他现在基本能判断与赤扈人联兵伐燕、最终引狼入室有关。
徐怀相信这一小段文字所揭示的历史走向,并非无法扭转,关键是如何扭转?
想办法破坏掉蔡铤等主战派的联兵伐燕计划吗?
这并非不能办到。
毕竟王禀刚才也说了,除他之外,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反对联兵伐燕,只有态度没有他坚决,而官家(皇帝)也还没有下定决心,还在左右摇摆中。
换作之前,徐怀或许就会从这个方向去努力,但看到桐柏山里的匪情愈演愈烈,他则犹豫了。
照既有的历史走向,陈子箫得等到建和元年之前才会成为大寇,但此时陈子箫就已然成了大寇,手下有七八千兵马,短时间内还将继续膨胀下去。
这一切是什么造成的呢?仅仅是郑恢等人在幕后推动?
徐怀这小半年来看到的一切,叫他更透彻的理解什么叫“时势造英雄”,又或者说“风口来了,猪都能上天”?
说白了,不是陈子箫命好,也不是郑恢暗中谋划有功,更为根本的乃是时势使然。
桐柏山内部长期积累的矛盾便是时势,郑恢、陈子箫这些人只能算是火星。
即便没有郑恢在幕后掀风搅雨,等遇到下一个偶然性的宣泄口,也必然会爆发出来;即便陈子箫不能成为大寇,时机到时,也必然有第二个陈子箫趁势而起。
这时候徐怀也就不会认为建和元年即将到来的亡国大祸,根本原因是在联兵伐燕上了。
一定要究其根本,一是赤扈人在漠北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二是大越内部的隐忧又太多,朝堂诸公乃至乡野宗族却醉生梦死,还以为天下承平依旧,国力正盛。
哪怕仅仅是为拖延危机的爆发,徐怀也不觉得他想办法助王禀东山再起,站到主战派的对立面,又或者说将蔡铤搞下台,就一定能阻止联兵伐燕之事。
这些天他听王禀聊朝堂、聊天下大势,他认识到朝中局势比想象中复杂太多。
即便是主战派,也有极大的不同。
十数年前,王孝成从契丹人手里收复蔚、云等地,宁可抗旨也不愿撤兵终致杀身之祸,他当然是主战派的中坚人物,他的选择有错吗?
朝中有相当多的士臣将吏,就是想收复燕云故土。
其中有一些人,乃是王禀的故交,因为在联兵伐燕问题上与王禀意见相左而疏远,但王禀不觉得他们秉性有问题。
即便蔡铤倒下,这些主战派还会推出另外一个领袖主持其事。
单纯站到主战派的对立面,就有用吗?
甚至王禀也不能算是主和派,这些年他都主张加强边军,积极以筑堡浅攻战术扩张疆域、巩固防事;他这次只是深忧赤扈人崛起之势太强,而大越内忧未解,现在就行驱虎吞狼之策、联兵伐燕太过仓促,会有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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