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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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最后的余光留恋在天地间，太阳渐渐西陲，到了幽州城头。乍一看它似是未动，但过一阵再看就能发现它已然被塌陷的城楼掩住了大半边。</p>

这座俯视南北、横贯东西的巨城，此时四面都已是浓烟滚滚、杀声震天。密密麻麻的飞石从几百步外的抛石阵中冲天而起，恰如流星般轰隆砸在厚重的城墙上，在雷鸣般的巨响声中，溅起了无数泥灰、碎屑。</p>

砖石构造的城楼，几是瞬间又塌陷了大半，卷起一阵灰尘。其间到底掩埋了多少死尸，几已无法可知。</p>

飞石雨过后，便就是一阵号角鼓声，再一晃眼，城墙上就已爬满了人，无数云梯车间，飞梯密密麻麻，先登死士悍不畏死，披着甲、咬着刀就往上爬。从远处望去，恍若整个城池都已成了蚁巢，密集的人影似若蚂蚁，爬在了城墙上头。</p>

无数的火箭、箭矢在空中飞舞，城池四面似若在不断炸开烟花，这些火箭便就是飞溅开来的点点火星。城墙间的厮杀很惨烈，滚木落石不断砸下，亦不断有人落下去，但空位又马上被人填上，全不惧死般向上攀爬。</p>

城上纵使有火油、金汁向下浇灌，这些异域面孔的回鹘、党项、鞑靼人都只是疯了一般的不断向上，口中咬着刀，紧随着一丈高巨人之后，骇然跃上了城头。</p>

这巨人并不持兵刃，只是赤手赤膊，但周身罡气飞卷，比铁甲更强韧，莫说箭矢，就是刀枪劈在其身上，连道印子都留不下。</p>

他实则也有些不明白，述里朵为何会突然要折返草原？</p>

莫非已救回耶律阿保机了？</p>

“哼。”</p>

这种人，自是要被其他高瞻远瞩的家主鄙弃的，机会就在眼前居然也不敢抓住，活该门户落魄，以后被吞的连渣都不剩！</p>

他发着怒吼，一拳就砸碎了城墙垛口，那合腰粗的城楼木柱，更是被他轻易扯下充作兵器，在烟尘弥漫中，一个蓄力跳跃，就从城头一面砸到了另一边。须臾就扫下了一片空地，以供身后的晋兵立足。</p>

“传我令，今日天色已晚，各营可退回休整。明日天亮，擒刘仁恭，我要用他的脑袋为父王贺生辰。”</p>

于他身后，几名伶人吹乐拨琴，由涂有滑稽花脸的镜心魔捏指附和而唱：“刘仁恭败犬，死期已至~”</p>

终究是没想通，但韩延徽明白，河北已无他的容身之地，以后恐怕只能尽心为漠北卖命了。</p>

“不用多言了。”</p>

“幽州~破矣~”</p>

有党项人受不了巨大的恐惧，终究是溃散了下来。不过马上，就有一批批甲胄严实的沙陀人，拈弓搭箭将他们重新逼了回去。</p>

“呃……还有一事。”镜心魔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存勖身后，低声道：“游骑回禀，东面似有大股漠北骑兵绕潞镇北返古北口，有一些闯入了幽州辖境，目的不明，下面的人已与他们起了好些摩擦。”</p>

镜心魔奴言婢色道。</p>

镜心魔眼珠子骨碌一转，而后嬉笑道：“殿下既有心为王上备礼，何不献上一份大礼？听闻朱汉宾已率领龙虎军北上沧州，殿下若添上他的人头，或许王上更为高兴……”</p>

一直侯在边上的花脸戏子立即行礼：“小奴在。”</p>

“汝留在营中，已有些时日了吧？”李存勖把玩着脸谱，翘脚在帅案上，闭着眼睛道。</p>

韩延徽正有些发愣，此时一见这汉子，就霎时大惊。</p>

作为一名使者，他自然是不甘心于此的，但眼见着李存勖那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便知不管说什么，这位恐怕也懒得在听，遂执礼道：“期与世子今后再会。”</p>

几里外的晋军大营内，三十余依附而来的燕地坞堡、豪族的家主，都只是目瞪口呆的远眺着被四面攻打的幽州城，眼见着那些披着晋军衣甲的士卒死伤惨烈，却还前赴后继的模样，纷纷有些又惊又怕。</p>

众人或敬畏或敬仰，不敢出声。若说旁人如此说，或还有吹牛的嫌疑。</p>

他取下戏谱，负手拎在身后，用一双丹凤眼远眺着火光阵阵的城池。</p>

但也有一少部分人尚有些畏畏缩缩，似还在观望一般，不肯狠心下注。</p>

韩延徽步子一顿，继而走出大帐。</p>

已有目光深远的家主想到了很远的未来，当即咬了咬牙，愿献出族中所有屯粮，供给军需，族中子弟，亦也上阵，颇有遣子为质的意思。</p>

“杂胡尔，在燕地全无优势，除了退回草原，别无选择。”</p>

“……”</p>

但眼前之人是谁？</p>

河东李存勖，是被唐昭宗称为可亚其父的天生统帅！</p>

须臾，几个伶人便充作信使，入城传达军令。</p>

李存勖淡声道：“不必多将重心放在他们身上，把游骑尽数撒向东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般本事，在我之前打垮了刘守光与刘守文两部。”</p>

“哦？既为汉人，何至于为漠北行事？”</p>

李存勖随手丢开脸谱，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p>

就在这么片刻的交谈中，幽州那边忽地就传来了惊天动地喊动声。此时夜慕已落，但幽州城头火光冲天，却能让人看的真切，人人都能望见，一面‘晋’字大旗，已在火光中舞动。</p>

营盘不算大，应是一部前锋的驻营所在，里内皆是骑卒，一眼望去，俱是河北兵卒的装束。</p>

之前他们这幽州左近的豪族都私下说好了，绝不轻易妥协，期能从李存勖手中争取更多的利益。却不想这厮眼见河北将要易主，他娘的直接就当了狗。</p>

“镜心魔。”</p>

他将目光停留在火光伴着硝烟的幽州城，留恋了许久，而后揣着莫名的屈辱，翻马领着来时护送他的漠北胡骑，准备趁夜回返泃水。</p>

高台上，李存勖戴一大红脸谱，走着台步，挥指唱道：“幽州城~已入彀中尔~刘仁恭败犬，死期已至~”</p>

“诸位豪杰之慷慨~，吾自会禀之父王~”</p>

韩延徽嚅嗫了下嘴唇，但终究不知该说什么，他作为说客，实则这些时日不怎么有机会见到李存勖。对于后者来说，凭借现在的局势，想要击败燕地兵马，确实不算什么难事。</p>

李克用的生辰日在十月末，而今不过九月初，待打垮刘守光兄弟再回返，时间确实刚刚好。</p>

一个汉子接待了他。</p>

只看那些被驱使如狗的党项人、鞑靼人、回鹘人，甚而还有土谷浑人，就可以窥见晋王的实力有多强。代北一带的阴山五部，皆依附于李克用，可以说是便宜又好用，在外死一批，马上又能再召一批，和韭菜似的割都割不完。</p>

李存勖打断他的话，剑指一挥，道：“汝是幽州旧臣，可知刘仁恭麾下有谁能有如此本领？分明是你们那王后恐我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信任我罢了。既要让我助她，又要算计着我，这算什么道理？”</p>

一众土著豪强面色各异。</p>

“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