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大道与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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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得到了所有的东西，天下人想象得到的，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天下人想不到的，亦只是他的随口一言。</p>

但这些都是通过不断的、永无止境的杀戮得来的，无休止的掠夺，没有尽头的杀人。萧砚收不了手，他没法收手，等待他的只有杀人与被杀。</p>

当年流浪时萧砚最痛恨的人，终究成为了他自己。</p>

……</p>

萧砚想到了这一世，从当年雪夜初醒，他仍然是走在不断杀人的路上。</p>

这好像就是一个轮回，前路什么也没有，但他不得不向前。</p>

或许是为了赎罪，又或许是为了终结这个轮回，他只有继续杀戮，不停的向前走，把这座乱糟糟的世界平定下来，把所有野心家都扼杀在刀下，让杀戮和被杀戮都止于此，他才能够彻底脱身，才有机会用一个煌煌盛世，洗清自己这一双血手。</p>

但这样真的对吗？这样真的可以按照他的想法运行吗？</p>

袁天罡、朱温、李克用、李茂贞……以及之后数不尽的人，数不尽的山，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剧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p>

凭什么你萧砚的剧本可以演？凭什么这乱世让你萧砚终结？凭什么你萧砚可以把杀人说的这般冠冕堂皇？</p>

不过一丘之貉罢了！</p>

萧砚不想去想这些，却无法去想，降臣为何会说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入魔，这便是原因所在。</p>

萧砚本身就是一个魔头。</p>

“萧砚。”</p>

背后传来呼唤声，令他恍惚回头。</p>

姬如雪双手环胸，小脸清冷，眸中却有担忧：“你在想什么？”</p>

“小锅锅，你放心，就算里面啥子都没得，窝们也一定可以救回老爸的！还有，你不是一直想找什么风嘛，来都来了，管他的！没有啥子风，你还有窝们嘞！”</p>

蚩梦捏住拳头，狠狠挥了挥。</p>

侯卿点了点头，表示蚩梦师父这句话有点品味。</p>

萧砚倏然一笑。</p>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p>

想千里来此，却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p>

想事事为先，万谋快人一步，却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p>

想自己数十年都迈不过去的坎，今日就能一步迈之？</p>

何其让人发笑也。</p>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让人可想的！</p>

“哗——”</p>

随着那布帛被萧砚重力一扯，一条宛如丝线突然被抽空的声音瞬间响起，洪钟摇晃，径直砸下。</p>

轰然一声钟鸣，振聋发聩，使得四人都不约而同的闭眼，躲避漫天飞起的灰尘。</p>

“唰、唰、唰……”</p>

同一时间，五道门同时打开，清风扑面，霎时吹尽所有灰尘，使得室内恍然一明。</p>

“咳咳咳……”蚩梦咳嗽了几声，待睁眼，便发现这一奇特景象，遂不禁一惊。</p>

五门同时打开，但里内毫无一物，唯有石壁。</p>

“这里有一本书。”姬如雪上前，拾起洪钟下的一本古旧书卷，但萧砚却已上前，拾起灯台，借着火光，从入口第一处门后石壁开始观看。</p>

门后载曰：</p>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p>

身后三人若有所思，萧砚却已目光平静，走到第二处。</p>

载曰：</p>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p>

“道德经……”姬如雪喃喃自语。</p>

萧砚已然看向第三处。</p>

载曰：</p>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p>

第四处：</p>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p>

第五处：</p>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p>

“……”</p>

五门五句，句句皆摘抄于道德经，字字朴华，字字问心。</p>

萧砚持灯于手，双眸灼灼。</p>

“啥意思嘞？”蚩梦不解发问。</p>

姬如雪摇摇头，她并不通晓道家学术，但仍是出声解释道：“大唐李淳风，被三百年前唐太宗拜为将仕郎，据传是集天文、历算、阴阳、道家为一体的大成者，通晓今后千百年之世……这些字，可能就是他刻的。”</p>

蚩梦张大嘴，三百年前，那岂不是她老爸的老爸还没出生？</p>

“对了，这本书。”</p>

姬如雪把那本古旧书卷递给萧砚，书封写有一行字：“你们找错了，他们已经搬走了。”</p>

萧砚神色不变，翻开下一页。</p>

“我虽身死，但百年后仍命人修建此处，可见用心良苦……”</p>

这一句，尤为正经。</p>

再往下，却是突然画风一转。</p>

“嘿嘿，小子，意外否？肯定意外死了，想想就有趣，啧啧，意外虽意外，却没想到你真与我有这么一卦。哈哈，三百年会晤，天下真如袁天罡所言那般，仍然姓李否？</p>

姓不姓李都不重要了，记着，回去好好翻翻道书，甭会错了我的一片好心，身家性命，可全看你刻苦与否了。对了，你都看到这封信了，看来袁天罡那小子又慢我一步了，哈哈哈，快哉快哉……”</p>

蚩梦看的满头黑线，这就是小姐姐说的那什么集大成者的三百年高人？</p>

萧砚看的很认真，翻开下一页。</p>

“十二峒免了一劫，照理来说今后千百年，都不该再和天下有什么关联，不过按照袁天罡这家伙的执拗性子，恐怕十二峒也身不由己，你若看了这本书，就再往前多走走，当然，不让你白走，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哟~”</p>

“对了，当年我寻山访水，遍观大唐风景，感盛世风采，有心铸两柄剑传于后人，但转念一想，三百年后大唐既亡，莫说盛世，太平也无，铸剑何用？如此一来，你若是个刻苦的，可以帮我把这两柄剑铸出来，剑名嘛，早就想好了——”</p>

“一曰盛世，二曰太平。”</p>

“记着了，不刻苦，就别浪费我这剑名……当然，你若是脸皮厚，我倒也无法，唉，谁叫人死了呢。”</p>

看到这里，姬如雪脸色古怪，同时又有些震惊，看了看萧砚。</p>

萧砚会心一笑，翻开最后一页。</p>

“最后，送你一个礼物——”</p>

——————</p>

“李太史，要办的就这些？”</p>

幽暗的大堂里，臂上纹有刺青的兜帽老者看向身前白发的俊朗青年。</p>

“就这些，足矣。一百年后，让你的后人建好机关，把东西埋下去就可。”白发青年朗笑道。</p>

兜帽老者思忖一二，进而小心指着那本书询问：“老朽可否观上一二？”</p>

“但观无妨。”</p>

白发青年挥了挥手，悠然而去，“就此作别咯~”</p>

兜帽老者起身相送，人却已不见，遂怅然许久，翻开书册。</p>

“是故清静者，德之至也……”</p>

“音之数不过五，而五音之变不可胜听也。味之和不过五，而五味之化不可胜尝也。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p>

“故音者，宫立而五音形矣。味者，甘立而五味亭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p>

“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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