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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阴天没太阳,院子里不晒,毛哥叮叮当当挥锤子砸钉子,计划给院子里竖个秋千架。
这是客人们建议的,她们说毛哥,这是古城啊,这么有调调的地方,客栈里怎么能没有玻璃屋顶房子呢,怎么能不种满花花草草呢,怎么能不养两条汪星人和喵星人呢,怎么能木有秋千架呢?
毛哥当时诚恳地说好的好的,感谢感谢,一定采纳。
转过身,两眼珠子翻的,用毛嫂的话说,都翻成贞子了。
好吧,毛哥是了解这些客人的,大老远地来这,还不就是追求那什么……感觉,就是喜欢细雨霏霏的时候拍个打死也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或者自拍一张文艺矜持托腮沉思的照片,然后发微博上,顺便更新一条:“我在xx,人生就是条看不到尽头的河,何去何从……”
那调调,膈应地毛哥牙疼,要是在尕奈,他才不理这些七七八八的,但是现在略不同,到古城来就是安稳过日子做生意来的,加上当时一个人现在拖家带口,有养家压力了,就得把消费者的意见略当回事了。
略一权衡,玻璃屋顶就算了,那玩意儿死贵还不结实,狗啊猫的也靠边站,老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没事抱个宠物,那不整一大太监么,秋千架倒是可以的,晃晃悠悠的,惬意。
正嘭嘭嘭敲着,神棍踢踏踢踏从屋里出来了,顶个鸟窝头,照例的双目无光面带菜色,毛哥正准备跟他打招呼,人家目不斜视的,踢踏踢踏就走出去了。
毛哥嘀咕一句:“德性!”
继续叮叮当当了没两分钟,神棍抱着个包裹又回来了:“小毛毛,你在淘宝上买东西了?”
等了好几天的东西终于来了,毛哥锤子一扔赶紧接过来,三两下撕开塑胶袋,正要打开,一瞥眼看到神棍还搁边上站着,立马停了手:“干嘛呢你?”
神棍脑袋伸的跟长颈鹿似的:“买啥了啊,看看呗?”
买啥了,蕾丝缎面吊带裙。
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给毛嫂买的,前几天是两人住到一起整半年的日子,毛哥粗枝大叶的,不记得,看到毛嫂辛苦拾掇了一大桌菜,心里奇怪,追问之下毛嫂才吞吞吐吐说了。
毛哥挺过意不去的,虽然两人都不年轻了,但浪漫还是得追求的啊,必须补过个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夜晚!
这种事儿,哪能让神棍知道呢,毛哥敷衍他:“没什么,买了点吃的。”
神棍脸皮真厚:“那也分我点吃呗……”
真不客气,一边说一边上手来翻了,慌的毛哥赶紧把包裹护到身后去:“边儿去,你不是写书么你,赶紧回去写去!”
这一说,神棍就忧郁了,末了垂头丧气说了句:“我卡文了。”
卡文这词儿是神棍前几天普及给毛哥的,他说为了寻找资料,他现在老上网,积极了解文坛最新信息,一了解之下可不得了,原来现在说法都变了,写书不叫写书,叫码字,写不出来不叫写不出来,叫卡文。
神棍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名词特别高端洋气,逮住了就拼命用,前一天晚上吃完晚饭还跟毛嫂显摆来着:“弟妹,你忙,我码字去了。”
可怜毛嫂听的一头雾水,还跟毛哥打听:“神棍是要帮咱家后院码砖吗?”
阖着又卡了,这两天卡文的频率偏高啊,毛哥庆幸神棍终于不闹着翻他的包裹了:“写到哪了啊,咋还卡个没完了呢?”
神棍很伤感:“还不是写到动情的地方了,下笔如千斤啊。”
毛哥恍然大悟:“写到盛家奶奶了啊。”
神棍气的鼻子都歪了:“人家叫盛泽惠!风华正茂的,什么盛家奶奶!”
毛哥坏起来,也真是能把人气疯的:“不就那个民国老太婆吗,咋了啊,活到现在,可不得叫她奶奶啊。”
简直叔可忍婶婶不可忍,神棍气的掉头就走,毛哥不理他,自顾自整治秋千架,神棍走到自个儿房门口,忽然就飚了一嗓子。
“你打量我傻啊?快递没单子的啊,你家从千姿百态内衣坊买吃的啊?
毛哥吓的一激灵,一锤子砸大拇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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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自知理亏,晚饭也不好意思去吃,毛嫂喊他吃饭的时候哼哼唧唧说在专心创作,毛嫂走了之后没多久,神棍听见毛哥在那嚷嚷:“不吃拉倒,敢来的话老子剁他十个手指头!”
嘴上嚷嚷的凶,很有点就此恩断义绝的意味,谁晓得晚饭过后,毛哥主动来找他了,一边接着手机一边推门进来,大拇指上包着的白纱布分外显眼,他对着手机嗯了两声,然后递过来:“峰子电话。”
神棍先是一喜,手伸到一半忽然又警惕地缩了回去:“小峰峰有没有说不和那个藏族女人结婚?”
毛哥翻白眼:“没说。”
“不接!”神棍恶狠狠的,还凑到手机前头大叫,“你跟小峰峰说,我坚决不同意他和那个藏族女人结婚!”
毛哥无语,半晌揿了手机的外放:“峰子,你听见没?”
那头响起岳峰懒洋洋的声音:“嗯,听见了。”
那头好像也是外放,除了岳峰,隐约听到有个女的在低声笑。
毛哥心说坏了,感情那个拉姆在边上听着呢,这可太不利于以后的和谐相处了,他赶紧拉神棍,压低声音凶他:“人在边上听着呢。”
听都听到了,还怕什么,神棍伤心了:“我不喜欢拉姆,我喜欢棠棠。”
越说越没边了,毛哥赶紧把手机揿回来,走到门外去说圆场话:“那个……拉姆,峰子肯定跟你说了,神棍有点不正常,他说话你就当放……放气,我跟你说他下午还抡个锤子把我手给砸了,总之就不正常……”
拉姆低声笑,也没说话,倒是岳峰说了句:“那挂了,我大概还有四五天能到,见面了细说。”
挂了电话,毛哥长吁一口气,又想到神棍嘴没把边的,心里有气,回头正想骂他两句,目光所及,吓的一个激灵。
神棍站在门口,极其哀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么看多久了。
“小毛毛,你怎么冤枉好人呢?你那手是我砸的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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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的车搁金沙江大拐弯边停着,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远近前后高山矗立,轮廓线压着天边,看上去都像蹲伏着的远古巨兽,下头就是绕流金沙江,围着山体形成了个Ω型,水的颜色比山浅,晚上看不出流动,倒是透出几分安静来。
只有车里亮着灯,晕黄色的灯光,仅照亮车周方圆两三米的地方,山里安静的很,有时候能看到对面环山道上的夜车,车灯闪啊闪的,跟萤火虫似的,几下就转了个向消失在黑魆魆的山里了。
岳峰挂了电话,看边上的季棠棠,她开了袋薯片,吃的咯蹦咯蹦脆的。
岳峰斜了她一眼:“心里挺得意是吧。”
“那是,神棍对我多好啊,一心一意的。”
还真是大言不惭,岳峰真想在她腮帮子上拧两下子。
季棠棠忽然想起了什么:“真不告诉毛哥啊?”
岳峰没吭声,季棠棠也就不再问了,其实这话题两人之前聊过,都觉得大家把她当成跟季棠棠长的相似的藏族女子拉姆会更为合适,毕竟回到汉地,太多事情不可预期了。
一想到这个,季棠棠的兴致就一落千丈,她低着头隔着包装袋把手里的薯片捏的嘎嘎响的,闷闷坐了会之后,忽然说了句:“车里太闷了,下去透透气。”
说完了就开车门下去,岳峰想拦没拦住,等他从另一边下车,季棠棠已经在坡边上坐下来了,下巴搁膝盖上,低头拿手指拨弄地上的小石子儿。
岳峰回车上拿了个垫子下来,过去示意她欠个身:“起来,地上凉。”
说着顺便挨着她坐下来:“棠棠,怎么了啊?”
“没事儿。”
“藏北一年,演技倒退不少啊,一脸的事,还好意思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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