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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骠骑将军的宝座之下,便是无数亡魂和血肉!
因此当斐潜真正向着士族大户展露出獠牙的时候,成百上千的豪右大户因此命丧黄泉,家中积蓄一扫而空的时候,张时等人才明白,之前斐潜表现出来的温情和蔼之下,依旧是血淋淋的战刀!
原来这战刀,斐潜一刻都未曾放下过!
刀依旧锋利,血依旧未干涸!
大汉的这些士族大户,百余年来屹立不倒,始终寄生在大汉身体上敲骨吸髓。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共生,但是现在已经渐渐的转变成为了寄生,可以脱离原本宿主的那种……
现在,斐潜就想要将这些转变成为寄生的士族大户扯下来!
好好自个儿活着,非要学寄生那一套不成么?
演变成当下局面,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寄生的环境,会更舒服。
要吃什么,不用自己跑,宿主去跑,自己只是需要等着送到嘴里就成了。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寄生虫为了更好的寄生,甚至会试图关闭宿主的免疫系统,分泌麻痹宿主的物质,然后改变宿主的生态……
张时这个人,既不能说聪明,但是也谈不上笨,也正是如此,在面对斐潜的时候,也分外的惶恐,久久没有听到斐潜的回应,便是憋得脸都有些发青,身体瑟瑟发抖。
平身。斐潜不紧不慢的说道,就在张时刚刚缓了一口气的时候,下一个问题差一点又将张时砸倒在了地板上,且言之,汝有何用,可免汝死乎?
张时有那么一个瞬间,胸腹之中涌动起了些愤懑和被羞辱的感觉,有一种要咬着牙和斐潜正面对肛的冲动,可是当他抬头看见斐潜似笑非笑,眼神之中却显得冰寒刺骨的时候,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原本不多的勇气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和家族的生死就像是沉重的枷锁,再一次让张时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叩首而道:罪臣……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唯有骠骑开恩方得暂免……罪臣,不敢狡辩推卸,唯有……若得骠骑留得罪臣残生,罪臣当为骠骑大业尽心竭力!死不旋踵!
斐潜不可置否的说道:哦?如此,汝不妨说说,某又是有何大业?
啊?张时一愣。
骠骑这是怎么了?这能说出来么?还是骠骑已经无所畏惧,连基本的表面维护都不想做了,即刻便是要行不臣之事?即便是骠骑当下确实是身具枭雄之态,但是表面上至少也要做足功夫才是,立足了牌坊,养望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才能往前再进一步!
在下所言大业,自然……自然是……骠骑……这个……张时左右瞄着,有些不好,也不敢说出口。毕竟在厅堂之中,不仅是有骠骑,还有许多护卫,闲杂人等,这种话若是传出去,骠骑若是能最终登上宝座倒也罢了,若是半途倒台,张时一家子人也是绝对逃不了!
可是让张时所没想到的是,斐潜竟然没有丝毫的顾忌,直接便是说道:汝以为某欲如何?觊觎帝王之位乎?哈哈哈……
这……张时汗都流了下来。
这可是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的话语,斐潜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说去哪里吃饭一样的平常,周边的护卫也没有半点惊讶神色,或许在这些护卫心中,斐潜已经是他们的帝王……
斐潜没有管张时内心当中的那些波澜,而是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某原以为汝经历了生死,便可超脱一二,未曾想汝依旧是如此凡俗……
啊?!张时瞪大了眼,骠骑此言,是几个意思?难道说凡俗的帝王已经不能满足骠骑了,还要成为天神天帝么?这,这如何可能?这又如何是好?难不成不仅需要向斐潜表示忠心,还要奉承其可以成仙成神了?
无数的念头在张时脑海里面盘旋而过,让他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然后张时抓住了重点,猛然间便是再次叩首于地,嘶哑着低吼道,主公明鉴!
罪臣有私,故有贪也,然天下之辈私者亦众!罪臣一时糊涂,本是罪该万死,侥幸得以戴罪之身,暂行检举之事,将来便是一心为了主公,再无他言!
关中三辅之地,大户虽多,然则大汉天下,豪右大户众者,绝非一地而已!其中多数皆如莲勺一般,只求自家私欲,枉顾国家社稷!若是令其生意断绝,即便是主公名震社稷,亦是不免造谣生事,若是有心人勾连其中,主公虽有庞令君等,然总归是人力有尽,防不胜防!
罪臣虽说愚钝,然知晓其中门道,可纠察奔走以供主公所役,核对其营建账目,不管是车船税务,亦或是磨面榨油,南北经营,把持市坊之举,在下皆可通查,只要主公一声令下,罪臣便是勇往直前!
主公大业,罪臣愚昧,难窥一斑……无论主公欲往何方,罪臣定然是马首为瞻!不离不弃!罪臣不才,愿为主公尽心竭力,为主公分忧!唯愿主公给罪臣一个机会!
罪臣!当死而后已!
张时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是元气亏耗甚剧,又是在斐潜面前难免心神动荡,体力心力消耗甚大,到了最后的时候已经明显带出了一些呼喘之声,可是依旧坚持讲完,又是连连在地板上叩首,咚咚有声,一番效力之心简直让石头人都要动容!
只可惜斐潜不是石人。
斐潜考虑问题,并非是张时之举能不能让他感动,而是留下张时对于未来整体有没有帮助为标准……
斐潜静静的听完张时这番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厅堂中只能听见张时呼呼喘息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斐潜淡淡的说道:即是如此,又何需用汝?另用他人,亦可查之。
张时浑身冷汗直冒,苦笑说道:罪臣已然算得死过一回,幸得再生,必然不敢再行狂妄之事,他人……他人未必如此……
斐潜停顿了片刻,忽是哈哈一笑,倒也实诚。起来,看座。上茶。
张时连忙叩首以谢,站起来的时候便是有些抖抖着,然后捧着侍从送来的茶碗,便是觉得比什么琼浆玉液都珍贵,心中不由得缓了口气,难道是真从死地当中跳出来了?
斐潜也缓缓的喝着茶,心思转动。
虽然说庞统诸葛也是在斐潜面前表示过,不会畏惧承担责任,也敢于做一些类似于清理吏治这样的活计,然而斐潜却不能因为庞统诸葛等人愿意做,就死命的让庞统诸葛一直做下去,相比较这些琐碎的调查取证,直面一线的审查宣判,庞统和诸葛更应该是作为斐潜的助手,站在更高的层面上,协助斐潜来掌控全局。
脏活,累活,也是需要人去做的……
所以,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张时说的也没有错,斐潜需要一些鹰犬走狗,即便是这些鹰犬走狗一开始不怎么听话。话说回来,驯养鹰犬不也是要一个过程的么?没有训练,一路瞎养,就指望着鹰犬自己懂事?
看张时捧着茶碗一副惶恐谨慎的模样,斐潜淡淡的问道:若是让汝主事,可否敢于彻查河东?清剿牵连勾结售卖军资大户?
张时连忙放下茶碗,然后拜倒在地:主公当面,罪臣不敢妄言,若是仅有罪臣一人,恐事难成……主公若是欲清查河东,一则请调兵卒支持,若有反抗之徒,当即可行清剿,二则须有当地熟悉产业之人……若有此二者,罪臣定能将河东之蠹尽数缉拿,绝无漏网之鱼!
斐潜沉吟少许,点了点头说道:可。某令黄叔业统领上郡之兵进河东,裴文行协同,彻查河东倒卖军资甲胄之事!然后竖起了三根手指头来,说道,汝且记好,此行有三要……
其一,需实。查需实据,若是胆敢收受贿赂,贪罔律法,虚构证据,汝便是二罪并罚……呵呵,休怪某心狠!
张时浑身哆嗦了一下,连连表示不敢。
其二,需全。河东上下,均为南北转运之道,牵连者众也,虽说不可枉善,亦不可纵恶也!若是多了,少了,皆唯汝是问!
张时战战兢兢,低头称是。
其三,需成文。汝至河东之后,不仅是所行何地,所做何事,所查何人,需成文备档,并且若有何人寻汝,所言何人,所涉及何事,一律均录成文,不得有半点疏漏!
张时猛的抬起了头,然后看着斐潜不容分说的神情,最终也只能是深深的拜倒在地,罪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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