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1章买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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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场漫无止境的修行，然后到最后那一天的来临。</p>

安定临泾的赵县令，赵疾同学，就觉得人生的修行真是的太痛苦了，漫漫无期一般，还不如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是不是散发弄扁舟。</p>

赵疾同学的这个观念，其实和他的家庭，他的出身，他人生的经历相关的……</p>

赵疾的父亲，是赵懿，又名赵壹。</p>

赵懿年轻之时，体貌魁伟，须眉俊美，饱学诗书，自然有些恃才傲物。光和元年之时，作为郡县官吏，授郡上计，前往京师雒阳，旋即得到司空袁逢和河南尹羊陟的赏识，言谈奏对，无一不妥，加上气度不凡，一时间名噪京师，可谓是春风得意。</p>

可惜的是，就在似乎大好的前程在眼前招手的时候，党锢之祸到来了。</p>

因为抨击宦官的行为，在党锢之前是一种政治正确，而为了获取名望和较高的关注度，赵懿多次在太学和其他公开场合肆意评点，大加鞭挞宦官，自然是言语之中颇有得罪，比如说一些什么『舐痔结驷，正色徒行』的话语，当然令宦官恨得牙痒痒……</p>

事发之后，宦官大肆搜捕，赵懿便几致于死，幸得友人相助，才从雒阳逃离出来，幸免于难之下，于是乎心气衰败，从此回归田园，谢绝朝廷征召，每日于家中与书画作伴，倒也颇有一番成就。</p>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赵疾，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其父亲赵懿对于官场认知的影响。赵疾自幼聪颖，儿时有神童之誉，如果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那么作为赵疾还是很有可能少年得志，至少在他官宦之途当中，前半截会一番风顺，而后面的成就也有可能会高于他的父亲，甚至成为整个赵氏家族的顶梁柱。</p>

但是，意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来临……</p>

在赵疾出任郡中官吏的时候，西羌再一次叛乱了。</p>

作为郡内官吏的赵疾，第一次接触到了中央大员，大汉顶级的官吏，三公之一的张温。</p>

张温，曾受曹操祖父曹腾所提拔。中平元年之时受封为司空。中平二年，又为车骑将军、假节，与副将执金吾袁滂讨伐叛乱西羌北宫伯玉等人。</p>

而后来跋扈一时的董卓，那个时候只是一个杂牌的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还有参军事孙坚，同为张温部下。</p>

起初，赵疾对于张温是敬仰的，不管是司空，还是车骑将军，几乎就是大汉朝堂当中顶级的职位，可谓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理应是德高望重，才学渊海，又是统帅着成千上万的兵卒，真是人生的巅峰，士族的典范！</p>

作为地方官吏，在这样重大的事件之中，当然要配合张温，进入军中做一些辅助工作，为大汉平叛的伟大事业贡献力量。</p>

可是就是在赵疾进入了张温军中之后，他原本的那些观念，被彻底击溃了。</p>

赵疾第一次经历的军事任务，是一次运输任务，从襄武运送一批物资到冀县。</p>

五百人，徒步来回要八百里，不算是容易，但也不算是太难的一份差事。赵疾很兴奋的，带着满腔的报国情怀，到了襄武之后，才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因为要运输的物资，只有九只羊！</p>

任务，从襄武运九只羊到冀县！</p>

要求，活的。</p>

运输时间，越短越好。</p>

赵疾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运这九只羊，也不清楚运送这九只羊的意义在何处，可军令如此，赵疾也就只能是依照军令办理。</p>

赵疾甚至抱着其中一只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甚至连羊后门都侦测了一番，除了差一点被羊踹中了眼珠子，和收获了一块羊粪之外，没有发现襄武这九只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发现这样的羊究竟和平叛西羌的军事大计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p>

这九只羊显然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当赵疾带着羊回来之后的当天，这九只羊就被杀了，然后全军都分到了一晚稀稀的羊肉汤。</p>

完成了差事之后，赵疾就将这一份的疑惑埋藏在了心中，直至有一天他看见了一份上计表章……</p>

大汉为了平叛西羌，下拨了许多的粮草钱财，并且因为转运困难，便允许平叛的西军可以当地采买，而那九只羊便是算是采买的物资，只不过么，最终的数目让赵疾大吃一惊！</p>

因为采买而来的羊不是九只，而是九千只！</p>

所耗费的采买费用，是六百万钱！</p>

『这……』赵疾找到了他的上司，『这数目不对啊……』</p>

『怎么不对？是不是有采买羊羔？是不是全军分食？是不是军中上下皆欢悦？士气大振？当即便出军大胜而归？怎么不对？有什么错了？数目有什么问题？朝堂大军莫非就这一处？你怎么知道其余地方就没有羊只送去？难不成只允许你赵氏子运输，旁人就不能运羊了？你到是说说，究竟什么地方不对？』</p>

赵疾当时年轻，一时没有多想，见到了上司声色俱厉，才明白过来，又见似乎一言不合，便是立刻翻脸的样子，赵疾作为秉承了他老子的优良传统，见势不妙立刻秒怂，绝对不死扛到底，便是转口承认上司说的都对，一切都很合理，只是这一只羊才不到七百钱，价格这个数目有些便宜得不合常理，如今边境战乱，这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p>

上司欣然大喜，原来是这个数目不合理，『不错，不错，倒是某疏忽了，这羊价么，平日里面五六百钱，这战事一来，可不是要往上翻一番，一千二百钱！算了，凑个整数，一千五百钱如何？』</p>

上司开心了。</p>

后来赵疾不仅得到了一个『明晓事理，通达民情，勇于任事，敢于担当』的评语，还获得了十镒黄金的奖励，甚至得到了张温的亲自接见，口头表扬……</p>

再往后，赵疾才听闻一个消息，张温的三公之位，是花了一千万钱买来的，当然，收钱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宏。当听到这个事情之后，赵疾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崩塌了，随后赵疾才想明白，为什么董卓在张温面前那么的跋扈，多半是因为董卓看不起张温。相同的，张温也看不起董卓，张温对于董卓的容忍，不过是因为董卓确实能打而已。</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疾表现的符合张温的要求，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赵疾随后被补上了郡内从事的位置，这也代表着他从一介良民，正是的进入了官途，在担任郡县从事的过程中，赵疾兢兢业业，兴市坊、修水利、鼓励农事，甚至于在西羌暴乱的背景中，他迁移城外的居民，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在后来战斗之中，还利用当地的地势，率领军队击退过一小股的西羌乱军，于是赵疾再一次的得到了大大的赞扬。</p>

不过后来张温因为未能及时的平叛，而被罢免，原本允诺给赵疾的功勋，随着新领导的前来，也就成为了泡影。</p>

在往后么……</p>

匆匆而来的仆从打断了赵疾的回忆，旋即说出的事情让赵疾眉头微微皱起。</p>

『来人，更衣！传令，升堂！』</p>

临泾之中，多了一些新的面孔。</p>

农学士，工学士，巡检……</p>

这些家伙很是令人烦恼。</p>

在大汉多数时候，县令和太守的工作其实基本上凭良心的，愿意辛劳的，便是辛辛苦苦一日都不会有什么空闲，而愿意偷懒的，便是全部丢给县丞做一个甩手掌柜也没什么不可以。赵疾么，在这两者之间，不算是特别勤奋，也不算是特别懒，算是不好不坏。</p>

只不过在农学士工学士和巡检老兵前来了之后，给赵疾带来了一些额外的工作量。</p>

就像是今天。</p>

原本临泾城中，有些游侠，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这些游侠要么逃了，要么改邪归正了，而这些游侠的缺失，却使得市场之中的一些地痞恶霸没有了忌惮，在骠骑之下的巡检还未到来的之前，难免有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而这些事情，又在巡检来临了之后，渐渐的被苦主揭发举报，自然就使得赵疾的工作量无形当中被提升了不少……</p>

春秋战国，先秦之时，有巡检么？</p>

没有罢。</p>

那么春秋战国之时，那些过年就不能过活了？</p>

也不曾罢。</p>

哎，真是麻烦……</p>

这就是赵疾对于巡检等人的印象，只不过在表面上，赵疾秉承了士林子弟的优势，温文尔雅笑容可掬，永远别想从他的脸上，看清楚他内心实际上在想着一些什么。</p>

赵疾治理县城，用的乃是堂堂的儒家之法，经济固然要有发展，但他更加在乎的，是城中氛围的和谐，中庸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