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3章正经和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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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p>

太阳偏西。</p>

当西斜的夕阳用金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之后，长安城就迎来了她一天中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百姓带着疲惫，但是也带着释然，相互笑谈着，交换着家长里短的消息，享受着属于他们一天当中最为惬意的时光。</p>

如果在这个时候, 登上长安城之中矗立的望楼，站在望楼之上，眺望这样一座庞大的城市的时候，就会发现城市已然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部分。</p>

一个部分是即便是还没入夜，也像是早早的陷入了昏暗之中，且寂静得宛如死域。</p>

这些昏沉黑暗之地，是旧时的皇宫，未央宫。</p>

而另外一個部分，则是华彩冲天，似乎要代替天光璀璨，那是东西大街，朱雀玄武大道，是文集武市，是牵马街，是一字坊，是醉仙楼……</p>

清冽的风中似乎有略有略无的丝竹之声。</p>

甄宓仰头而望，露出了一小节细腻且白皙的脖子。</p>

她获得了她想要的东西。</p>

但是每一样东西都有代价，不是么？</p>

天空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出现了几颗细微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星辰在闪烁，就像是在飘荡的绸缎之上的柔光。</p>

『登属玉之馆，历长扬之榭。览山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p>

『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压, 兽相枕藉。然后收禽会众, 论功赐胙。陈轻骑以行炰, 腾酒车以斟酌。』</p>

『割鲜野食，举烽命釂。飨赐毕, 劳逸齐，大辂鸣銮，容与徘徊。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p>

甄宓轻轻的念叨着，就像是风铃在屋檐下的叮铃。</p>

骠骑将军让她去处理百医馆的事件，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百医馆当时被惊吓到的是女医师太仓萦？所以作为甄宓是一个女性，比起男性的官吏来说，更容易让太仓萦觉得安心？</p>

这恐怕只是表面上的理由罢。</p>

甄宓知道，若是有一大堆的理由，那么拿出来给旁人看的，一定是最不起眼的哪一个。比如一个客户不想要一件商品，可能只是会说这个商品的颜色有些不喜欢，但是实际上可能还有很多的原因，但是都不会说。</p>

在那些没说的原因里面，可能包括但是不限于没钱。</p>

那些才是不买的核心问题。</p>

而想要让商品销售出去，就必须让客户觉得这个商品值得……</p>

那么，在骠骑将军给出的这个理由下面，潜藏的那些因素又是什么，那个核心的『没钱』又是藏在哪里？</p>

甄宓用商业的思维，思索着这个问题，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p>

『娘子……』像是揣着小兔子的婢女眨巴着眼，凑了过来，『娘子，我们现在……』</p>

甄宓回过神来，在婢女的搀扶下，登上了自家的车，才沉声说道：『百医馆！』</p>

『是……』婢女一句都不问为什么不回家，便是乖巧的应答之后，吩咐了车夫一声，也跟着甄宓登上了车，缩在车辆的一角。</p>

四名将军府的护卫，在一名伍长的带领下，也骑上了马，跟在了甄宓的车后。他们一方面是保护甄宓，另外一方面也带着监视和回报的责任。毕竟百医馆发生了骚乱，单凭甄宓这样的一个女性，要是没有护卫在侧，混乱的局面之下，肯定会有一定的风险。</p>

当然，这些护卫是暂时借给甄宓的，在处理完了百医馆事件之后，便是要归还。</p>

见有了骠骑护卫跟在后面，甄宓收回了目光，略微心安了一些。</p>

甄宓的车辆是华盖车的一种，以纱绢笼罩，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薄纱，几近透明，内层则是厚绢，用以遮蔽。</p>

甄宓示意婢女拉扯上厚绢，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条绶带……</p>

『娘子！这！』小兔子婢女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两个小巧且光洁的板牙。</p>

『这什么？』甄宓瞄了婢女一眼，略带了一些不满的说道，『过来帮我换上！』</p>

黄彩绶带。</p>

单色。</p>

是两百石至四百石官吏所佩。</p>

另有淳黄圭配，挂于腰间。</p>

至于官印，正在铸造镌刻，一时之间还没有拿到。</p>

但是只要有了绶带和圭配，就已经足以证明身份了。</p>

更何况……</p>

甄宓摸了摸在袖子里面的一块硬物，微微吸了一口气。</p>

绶带围绕在甄宓细细的腰间，似乎将甄宓的腰身衬托得更细。婢女跪坐在甄宓面前，细心的将绶带的两个头展平，垂下，然后再一一的捋顺绶带头的那些细须，使之平正，不交叉打结。</p>

官吏，便是要有官吏的风范。</p>

甄宓摸着腰间的绶带，忽然感觉似乎这条绶带沉甸甸的。</p>

毕竟这一条绶带，可是倾尽了家财换来的……</p>

至于能戴多久，那就要看自己接下来怎么做，又是做得如何了。</p>

车轮碌碌，但是速度并不快，因为这个时候人流很多，与其说车在走，不如说是车在挪。</p>

这条街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得似乎此时此刻生活在长安城里的人全都来到了这里，多到连近在咫尺的街边店铺小摊，那些原本是抑扬顿挫的招揽客户的声音，都混杂起来，听不真切。在所有人的耳边，无数声音汇集而成的宏大而嘈杂的市声，就像是一条奔涌的河流，每一滴水滴的声音或许都很小，但是汇集起来的时候却形成波涛汹汹。</p>

向东望，灯火辉煌，向西望，人头攒动。</p>

十里长街，华光璀璨，灯火烛光便是早早的点燃，就像是要和白日争辉。</p>

在前方的街头照壁之下，有一个杂耍的摊子正在借着最后的时光，招揽着生意。几个小丫头正在顶碟、蹬缸、耍绳技、翻凳子楼，引来了一阵喝彩声。半大的小子扎着冲天辫子，脸上涂着夸张的色彩，端着个筛箩，有话没话便是绕着圈子给看客行礼弯腰，然后才脆生生的赶着喊出来，『谢贵人的赏！』</p>

甄宓看着，忽然一笑。</p>

是的，她也说过这样的话，词语虽然不同，但是意思相差不多。</p>

在骠骑将军斐潜的面前。</p>

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和那些杂耍的丫头比起来，甄宓她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不是么？</p>

『百医馆到了！』</p>

拐入旁支街道之后，速度就渐渐提了起来，不多时，就到了百医馆。</p>

百医馆外，汇集了不少来听闻了热闹，便是前来围观的人。</p>

甄宓微微吸了一口气，仰起头，走下车。</p>

在百医馆之外的护工兵卒等人，最开始的时候是被甄宓容貌所吸引，然后不由得打量她的身躯苗条曲线的时候才猛然间意识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是一个女子，还是黄授官吏，便是立刻低下头来，不敢直视。</p>

骠骑护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了在百医馆执勤的兵卒，然后跟在了甄宓身后，也平添出甄宓的几分威严。</p>

『百医馆闹事之人何在？』</p>

甄宓的声音清冷传出，虽然街道上依旧嘈杂，但是近处在百医馆门口的几人却是听得分明，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人向前迎了一步，拱手而道：『在下为百医馆医士，不知这位娘子……』</p>

『奉骠骑之令！直尹百医馆闹事始末！当事之人何在？』</p>

甄宓的手从袖子里面伸了出来，将手中擎着的一枚令牌举起。</p>

黄授么，严格说起来，确实也不算是什么高官，长安城当中也有很多黄授官吏，但是还能有一个骠骑将军府的令牌的黄授，就是寥寥无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