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2章圆机珠活走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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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于关中陇右的大规模战乱，流民涌动，以及人口迁徙来说，汉中一带是相对比较稳定的，历史上也是到了老曹同学迁徙汉中人口的时候，才对于汉中的根基有了一次比较大的沉重打击。</p>

人类是陆基动物，所以天生对于土地会有一定的偏好。当然也会有一些人喜欢天空或是大海，但是大多数的人依旧是喜欢在陆地上，而不是脚底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p>

李典也是如此，他宁可守住当下手中有的，脚底踩着的，绝对不会去想着天空之中和深水里面还有什么，这就决定了李典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守土性将领，但是在对外开拓上会有所欠缺。历史上的李典被追谥为愍侯，『在国连忧曰愍』，就足以证明这一点。</p>

当一个将领不争功，没有太强的野望的时候，自然就会非常的沉稳。</p>

夜空之下的营地内，喧嚣渐起。</p>

汉中的李典兵马在短促的哨声之中，从睡梦里面醒来，一个个开始整理睡具，列队洗漱，然后再排队吃饭。</p>

没有人会叽叽喳喳闹闹哄哄，因为一旦被军纪官抓住，轻则挨饿，重则刑罚。</p>

早脯一般都很简单，蒸饼加热汤。</p>

李典营地之中，除了之前跟着斐潜入川的一部分老兵，以及张辽后期留下的一部分兵卒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新招募而来的兵卒，大概新老兵卒占比一半对一半。</p>

其中还有不少是氐人。</p>

氐人分布很广。</p>

南郑的氐人相对来说，比上庸一带的氐人，会和汉人联系更密切一些。</p>

新兵上阵，多少有些忐忑，但是看着周边老卒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的啃食蒸饼，大口喝汤，新兵心中的那些紧张似乎也就松弛了下来，也跟着撕咬两口蒸饼，像是给自己打气。</p>

众人默默吃完饭，不久后营地的集结号响起，兵卒纷纷起身，按各自所属的小队，依照伍什排列。</p>

等小队列队完毕，各队的什长就开始要检查本队的装备。</p>

重点是每个兵卒身上携带的装备和干粮。</p>

早期就有出现新兵卒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吃了下发的干粮，然后被吊起来打的事情。</p>

干粮本身就是为了应急，定额定时配发，不是给兵卒当零食零嘴的。</p>

什长一个个的兵卒检查过去，拉扯一下兵甲的丝绦，看看紧不紧，有没有系好，再拔出战刀看一眼有没有保养好，有没有生锈，最后会检查兵卒的干粮袋，如果没有问题就会拍一拍兵卒的肩膀……</p>

如果说有问题的话，那就不是拍肩膀，而是一巴掌扇到脑袋上了。</p>

什长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就会站到自己队列之前，举起一面小三角红色旗帜。</p>

一般来说，骠骑之下，步卒队列的配置，是以小队为单位混搭的，而不是像曹军一样，一个小队里面有盾牌手也有弓箭手。</p>

这样的以小队为单位的搭配，当然也有利弊。</p>

不过对于培养基层军校的效用，倒是一种促进。</p>

在各什队列检查之后，同一小队的兵卒便是要听队率集合训话。</p>

有的队率屁话挤不出三句，也有的队率能掌握这种技能，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得到成长的队率就会有资格晋升更高的职位……</p>

『曹军就像是恶狼！想要进我们园子，吃我们的粮食，夺我们的家产，害我们的亲人！』</p>

『想想你们十年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现在你们身上的装备，家里的安定，又是谁给你们的！』</p>

『家里的土地能不能保得住，就要看我们能不能打败曹军！』</p>

『曹军祸祸了山东，在徐州屠杀，上万的人被杀，整个县城都被烧光！你们想要让曹军来杀我们的家人么？』</p>

『……』</p>

这些训话，虽然很多时候都很简单，甚至有些重复，但是对于这些普通的兵卒效用，却是刚好，大多数的兵卒都会点头附和认可。</p>

只要统治阶级不是脑袋抽筋，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大多数时候本土防御，原本就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p>

那么现在，斐潜，或者说是在李典管理之下的汉中，天怒人怨了没有？</p>

换一个角度来说，上庸在申氏手里，有没有搞得民生怨恨？</p>

曹操那边山东之地呢？</p>

或者，什么才算是人心尽丧，民生怨恨？</p>

『准备出发！上木兰塞换防！』</p>

……</p>

……</p>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p>

虽说开春了，气温依旧不高，尤其是在山谷山道之中，更是有些偏寒。</p>

这两天虽然没有再下大雪，可是山顶山腰之处的积雪都很多，一些融化的雪水沿着山岩石壁往下流淌，更增添了几分的寒意，也让山道显得湿滑到了极处。</p>

曹真带着人马，一步步的在山道之中行走。</p>

山道的难行，超出了曹真原本的意料。</p>

尤其是在这种天气，走得快了，体内的汗水和外界的湿气混杂在一起，然后很快的就渗透了所有的保暖衣物，感觉就像是穿了一层潮湿的被子在身上，不仅不会保暖，还会冷得发抖。如果走得慢了，先不说路程的问题，在山道之中吹风挨冻，谁喜欢多待？</p>

木兰塞既然被称之为塞，就自然有其名的道理。</p>

想要绕过木兰塞这个两山之间的关口，就必须去爬周边的逶迤秦岭余脉。</p>

秦岭之中的最高的大哥虽然不在汉中上庸一带，但是其小弟就够曹真吃一壶了。而且翻越山峰最关键的，就是要有向导，万一失去了方向，那就可能全军尽墨。</p>

曹真在木兰塞前方，留了一个营地，架设旗帜，然后自己带着人绕行。</p>

没办法，他只能亲自来。</p>

走这种山道，普通的兵卒就算是能走，走完了也就废了，而如果让曹真将手里的精锐兵卒交给旁人，若是那个人旁人稍微不给力一些，带瘸了，那么曹真剩下那些氐人和申氏兵卒，同样也是废了。两废取其一，曹真宁可将命运控制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动等待。</p>

此外，如果以人命堆叠，一个是时间上来不及，另外一个是数量上有问题。曹氏还没有要和申氏，要和上庸民众彻底翻脸。历史上老曹同学同样也是憋到了要撤离汉中的时候，才大规模迁徙汉中人口，是同样的一个道理。</p>

如果真就战事不利，那么曹军必然不可能白跑一趟，说什么也会将上庸一带彻底的搬空，变成白地，总不能便宜了骠骑，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要稳定地方乡绅，不要彻底翻脸为要。</p>

此时还算是曹氏和申氏的蜜月期。申耽也是知道如果硬打木兰塞，死伤会很大，而且死伤之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会是申氏的兵卒，所以在曹真提出绕行策略之后也是十分的配合，不仅是贡献出了大量的粮草，以及御寒衣物等之外，还尽可能的在木兰塞之外装腔作势，遮掩曹真的动向，给曹真创造更多的时间。</p>

只不过这山道，实在是难行。</p>

夜晚冷得要命，希望白天有太阳出来，但是白天真的等太阳出来了，融化的雪水不仅是使得山间温度上不去，还连带着有雾气，弥漫在山顶山腰之处，进进出出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p>

在这样的环境下，别说是人，就连川蜀本土的矮脚马，都是有些狼狈不堪，一个个艰难的点着头，一步步的挪动，喷吐着响鼻，呼哧呼哧的将口鼻之处都沾染上了白霜。</p>

若是刚好遇到一股山岚吹下来，人马在风中一透，都抖得像是筛糠一般。</p>

随着曹真前来的幸好都是曹军精锐，直属部曲，身体都比一般的曹军兵卒要更加强健，平日也是衣食无忧的，但也有些受不了这种辛苦，一开始的时候还好，渐渐的就有些压不住情绪翻涌，低低的牢骚弥漫出来。</p>

曹真直属的部曲还好，毕竟都全家老小跟着曹真吃饭的，曹真要是死了，他们独活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现在曹真在前面走，他们只要有一口气，就必须跟着。</p>

但其余的曹军精锐就不一样了……</p>

这些曹军精锐，有的来自于青州，有的是兖州人，也有一部分是曹仁曹真在荆州之内挑选出来的，虽然说成为了曹真麾下直属的部队之后，军械兵饷上面是优厚了，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能够彻底的服从于曹真。</p>

『……其实不就是个军寨么？早些年什么坞堡，什么军寨没打过？何必这一次小心翼翼的绕道呢？直接干不就完事了么？』</p>

『这上庸的山真心操蛋，爬了一座还是一座，没完没了……』</p>

『当年打冀州的时候也没这么惨过！』</p>

『可不是么，好歹在军营里面还有些热汤饭吃，现在……』</p>

这些抱怨声，牢骚话，不大不小。</p>

曹真当然将这些抱怨声音都听在耳朵里头了，但是他沉着脸，并没有回头去和那些发牢骚的兵卒互喷。要让这些曹军老兵心服，光嘴皮上说什么军法条例是没有用的，而是要靠为将者的真本事。</p>

可问题是，曹真能拿出多少『战绩』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