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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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想过，人死了过后是怎样的。</p>

对于灵修来说，死亡并不单指肉体的陨灭，而是灵蕴的枯竭，灵魂的消亡。那样的话，岂不是归于一片虚无？</p>

可阿泠还是睁开了眼。</p>

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被啃食的痛楚已经全然不再，周围什么也没有。</p>

“嘿，嘿！别睡了泠鬼，再睡就真要死了。”</p>

声音的主人是刀鬼，那是自己的灵魂之一。他眼神汇聚，看见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刀鬼的脸上满是笑容，他的脸上只有迷茫。</p>

剑鬼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和刀鬼一起将躺在虚无地面上的阿泠扶起来。</p>

对四周略作打量，雾气弥漫，他没由来想起师父那张脸。在双魂搀扶下，他站起身来，脚下被踩起一片水花。哪里来的水？</p>

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刀鬼在一旁解释道：“这里是你的魂海。哎呀，平时这里灵蕴可多了，脚下这片‘海’比村里的河、比山上的水潭还要好看许多，可你看现在什么也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啊，我们真的要死了，哈。”</p>

魂海？阿泠更加好奇地打量起四周，这就是自己的魂海？如果说这里就是自己灵魂的海洋，容纳灵蕴之所在，那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谁？</p>

他随即明白过来，处于魂海之中的“自己”，不过是意识的形体。自己的灵魂依然处在危险之中，等到肉身被分食殆尽，灵蕴枯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p>

原来死亡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心想，临死前没有肉身被啃食以及灵魂分裂的痛苦，倒也不错。</p>

反正都快要“死”了，阿泠开始好奇地观察起自己的魂海来。他去过刀鬼和剑鬼的魂海，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身临其境地观察自己的魂海，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p>

一般情况下，都是阿泠的主魂在掌控肉身。每当剑鬼或者刀鬼操控肉身的时候，主魂也会和他们一样，暂时待在掌控肉身的灵魂魂海里。他记得师父告诉过他，对于灵修而言，将灵魂潜进他人的魂海无异于自投罗网式的自杀，简直是将灵蕴拱手相送。</p>

魂海的主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其炼化，把灵蕴全部收为己有，除非进入魂海的灵魂，远远强大于魂海的主人。但阿泠是不同的，剑鬼和刀鬼亦是他的灵魂，本就是一人，因此能够轻松地互相穿越魂海。</p>

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莫名地感觉有些平静。实在是太安静了，让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他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灵魂消亡。</p>

“那倒是不错，不必考虑什么劳什子裂魂症了。也不必整天自言自语...哎呀，就是可惜，没能给师父找个徒媳妇回去。”</p>

刀鬼这番话提醒了阿泠，师父现今如何了？</p>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师父还在外边和神使打架，自己却在这里等死。再说，自己要是真的死了，那些村民怎么办？虎妮子怎么办？</p>

可是，该怎么从这里出去？迷茫之际，他似乎心有所感，回首看到了不远处若隐若现地光亮。一望无际的昏暗里，那团光亮带给阿泠前所未有的安心，凝视片刻，他竟然听到了微弱的呼喊。</p>

他指着那处光亮，问自己的双魂道：“那里是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魂海里还有这种东西，这话问出口他就看到了刀鬼和剑鬼也同他一样的迷惑，似乎那团光亮是突然出现的，以前从未存在过。</p>

淌过脚下的浅滩，他想着自己既然还没有死，干脆去光亮处看看，回应那对他似有似无的呼唤。</p>

刀鬼和剑鬼也听到了魂海最深处传来的呼喊，而且似乎跟在横剑山上听到的神秘低语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低语扰人心烦，此刻的呼喊声更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p>

水声在空荡的魂海里回荡，阿泠脚下的这些水是灵蕴凝结的产物，所谓“水是生命之源”，生灵诞生之初所蕴含的灵蕴便是以此种形式储于魂海，谓之「本源」。</p>

按照刀鬼的描述，阿泠的「本源」灵蕴相当充沛，可现在也已经接近枯竭，这代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真正的尽头。等到脚下的这片浅滩消失，名为“阿泠”的生命将从岁月中被抹去，不复存在。</p>

一片草地突兀地出现在三魂眼前，它就像坠落在水潭之上的一片树叶，上边的青草都有些枯萎了。而阿泠没有去管脚下的草地，和刀鬼剑鬼一起被草地中央的一棵树苗吸引了。</p>

他不知道时间岁月是否在此流逝，只觉得和双魂来到这里走了很久，又像是根本没走片刻。</p>

这棵树苗长的和阿泠一般高，细细的树干中央分成了三支，中央树干顶端闪着淡淡的荧光，另外两根却什么也没有。他立即被那团光亮吸引着，缓缓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团荧光。</p>

手指触碰荧光之际，一阵温暖又熟悉的感觉传来，随即一些破碎的画面涌入阿泠的意识。、</p>

恍惚之中，阿泠仿佛看见了一个背影，他觉得这个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仿佛他和他一起经历过无法想象的悠久岁月。</p>

他下意识地就要张嘴喊出面前背影的名字来，但一瞬间却又忘了自己要喊什么。</p>

眼前的荧光随着阿泠的触碰变得刺眼，慢慢往四周膨胀，光亮照在草地之上，让本来接近枯萎的草地重新焕发生机。他知道这些草地或许不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也许只是某种象征。</p>

他立刻察觉到，生机在他的魂海内开始回荡，阵阵波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本源」的灵蕴重新在他的魂海激荡。</p>

就在此时，眼前的树苗也发生了异变：树苗的一根分枝上，红色的光芒闪现，在树枝的末端像风中的火焰般跳跃着；另一端的树枝上，幽幽的蓝色光球静悄悄地转动。</p>

光亮逐渐扩大，照耀在三魂的身上，驱散周围的迷雾，一棵棵青草像是回应光的呼唤，从脚下的波纹里纷纷冒了出来。树顶那团荧光持续散发光芒，而从那树干之中却突然涌出源源不断的灵蕴，渐渐没过了阿泠和他的双魂。</p>

阵阵温暖渐渐涌入阿泠的意识，他突然觉得很困，于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倒在那片草地之上。接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缓缓地向下沉没，柔软的草叶拂过他的面庞，十分惬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