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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来国，归雁山。</p>
山脚下是一处竹林，再往上，山腰间有一处水潭，水潭边有一栋小竹屋。</p>
竹屋有些简陋，也有些破旧，看得出许久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了，也只有那处水潭依旧，水雾里还有些往日的影子。</p>
阿泠头一回觉得这片地方会有一天，因自己的到来打破平静。</p>
他看了眼水塘边的大石块，上边没有熟悉的影子，身边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家嗤笑道：“那老头不在也正常。”</p>
竹屋似是许久没有人进过了，他站在门口许久也没打算进去，仅仅是才过了一年时间，再度回到这里竟然丝毫没有让他觉得还有家的感觉。</p>
尘土翻飞，一只破旧的木箱从地下被泥土拱卫着来到他跟前，他俯身打开那只吱呀作响的老木箱，顿时松了一口气。</p>
心想还好这箱子里最为重要的东西还没坏，于是再度换上那件五颜六色的、由不同布料缝合成的那件“百家衣”。</p>
来到水潭边，他自顾自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往山下走去。</p>
还没走到归雁村旧址村边上，他忽然看到前方隐有人影，孤寂炊烟挂在竹林上空，不禁加快了步伐上前去。</p>
“嗯？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了...”</p>
刻有归雁村三字的墓碑似被重新翻修过，碑前卧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远远看着阿泠来了便笑道：“那娃子，你也是来祭拜的？”</p>
老头放稳了手边酒葫芦，一身酒气从地上爬起来，等脚步身近了他一抬头，脸上的皱纹更深：“真是老眼昏花了，原来是三个娃娃，三胞胎？”</p>
他看到三个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少年家朝自己走过来，中间那个一脸温和和自己点头，边上那个脸色淡漠像是根本没看到自己似的，至于还有一个，竟是趁着他不注意绕到身后拎起他放下的酒葫芦来，被发现后嬉皮笑脸地冲他道：“老头儿，喝你口酒。”</p>
老人家摆了摆手，示意由他喝去，醒了醒神，觉得还是脸色温和那个好说话一些，又问道：“娃娃从哪里来？”</p>
“老人家，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p>
“你是归雁村人？”老人家皱了皱眉头，狐疑道，“奇了怪了，我守了这墓眼看有一年了，怎得从来没见过你们？”</p>
“守墓？”</p>
“总得有人守着呀，你瞧，”老人指了指墓碑后边那座大坟包，脸色有些凄凉，“这么大一座墓，整村的人都在这里边了，若没有人记得时常来打理，早就野草丛生了。”</p>
“您是青山镇人？”</p>
老人点了点头，跟前这三个娃娃生得俊，看着也煞是眼熟，即使他心中狐疑，也没有把阿泠当什么可疑可警之人，也像是许久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他又说道：“是啊，自那之后，就连镇上记得他们的都没多少人了......我与这其中一家颇有交情，每月他都会来镇上，买我家做的糖带回去给他闺女吃。”</p>
“坟有什么好守的？不是说人死了就会去神灵庇护的乐土——长草就他娘的让他长去不就行了？”</p>
老人回头，只当是后生喝了两口酒说了两句诳语，笑着摇头道：“娃娃不懂，人死了去往神国，可留在人间的亲人故友却还思念着他们。”</p>
苍老的手指指了指这座大坟包，又道：“就是个念想，人都需要念想，否则这一腔哀思又往何处寄托去？”</p>
“回家拜拜兽神像不就行了？让它帮你瞧瞧你的老朋友在神国过得好不好去。”刀鬼一边把玩手中酒葫芦，一边仰头看着老人笑道。</p>
老人听了却嗔怪道：“娃娃莫要胡说！兽神尊是何等神灵，哪顾得上这些？”训斥了一番刀鬼，老人家请闭双眼，捂住胸口轻声默念道：“娃娃家不懂事，您和别他一般见识。”</p>
见这三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却看上去性格各异，老人翻遍了记忆也没想起他究竟是这村里哪家的孩子，于是心中狐疑又起，追问阿泠究竟来此是为何事。</p>
“老人家，我真的是这里人，只不过我以前不住在村子里。”阿泠指了指山腰，说道，“您往山腰去，顺着山泉溪流能找到处水潭，水潭边有栋房子，便是我家。”</p>
老人又来回打量了三人几眼，酒意褪去了些，这才注意到脸色温和那个少年家，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百家衣。</p>
他实在是没想起归雁村有这么一号人，不过看到这件衣裳，他脸色多少缓和了些，不过还是继续问道：“倒是听说村长家的小娃娃活下来了，还被带去宗里了，这事儿镇上都传开了......可我记得，那娃娃是个丫头啊，也才不过十岁.....”</p>
“那是我家妹子。”</p>
不等老人信与不信，阿泠从怀中摸出所有的银钱出来塞进苍老手掌中，温和道：“您帮我家扫墓，就当这是辛苦钱。”</p>
老人家从来没见过那么沉的一袋碎银，这是刘慕特意给阿泠准备的“零钱”，对郡王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对乡下老人来说，便是一辈子也难说能挣够的。</p>
“这.....这.....”</p>
“我回来了，以后这儿怕是不用扫墓了。”阿泠笑了笑道。</p>
老人不知他究竟是何意，但还是收下了那袋沉甸甸的碎银，不好意思地笑呵呵道：“娃子，瞧这天色也该吃晌午了——去老汉家里随意吃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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