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更烛火欲语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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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顺是左相府里，养马的马夫，当然，因为他进府时间晚，又不是左相家签了身契的家仆，所以在左相家并不得用，甚至还隐隐受到排挤。</p>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二月二那天，连顺被选为替左相牵马的马夫，这一趟，他足足得了有好几两银子的赏钱。也因着这笔赏钱，他娘才有钱，带着他媳妇儿去找大夫问诊抓药。</p>

这些日子，连顺可谓是春风满面，他今儿个下值后，顺路拐去酒铺打了点酒，因为今儿个主事的说，他办事本分，打算调他去庄子上，当个管事，每月能拿到的俸银是现在的三倍！</p>

三倍啊！</p>

这样大好事，怎能不好好庆祝一番？</p>

连顺提着酒壶，哼着小调儿走到院门口，正想喊门之际，他肩膀上忽然拍上来一只手。</p>

连顺吓了一大跳，正要喊出声时，嘴就被人捂住了。</p>

那瞬间，连顺心里想了很多，他是家里的独苗苗，这要是出了事，家里的老娘，还有怀了孕的婆娘要怎么办？</p>

“跟我走。”宋钺低声，凑近连顺的耳边道。</p>

顺着这条漆黑的巷子，继续往前走，便是护城河，宋钺就这么扣着连顺，跟着贺境心走到了护城河边上。</p>

四周倒也不算很黑，连顺在看清楚来找自己的，只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反倒是奇迹般的安定下来。</p>

“你们是什么人！”连顺色厉内荏地低喝了一声，“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在左相家里做事，你们最好掂量一下！”</p>

宋钺和贺境心，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连顺的虚张声势，两人并未因为连顺提及的左相而露出惧怕之色。</p>

连顺看这两人这个表现，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怎么回事，平常那些不长眼的，只要他提及左相就害怕了，这两人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如此镇定？</p>

“你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你不知道吗？”贺境心语气十分淡定，毕竟当了那么久的神棍，如何装高人，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她还是很懂的。</p>

连顺闻言，眉心狠狠皱起，十分不悦，“你竟然还口出恶言？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诅咒我？”</p>

“挺好，死到临头还一无所知。”贺境心道。</p>

连顺彻底怒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才要被提拔成庄子上的管事，家中妻子还有了身孕，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这人莫名其妙跳出来，先是吓了他一跳，现在又在危言耸听，简直不知所谓！</p>

“滚开，我要回家！”他抬手就想推开拦在跟前的两个人，他现在只想回家，摸摸媳妇儿的肚子！</p>

“二月初二，你被左相选为马夫，一起去了护国寺，第二天，你得到了赏银，买了一只烧鸡，打了酒回家。”贺境心语气依旧淡定，“你今天这么开心，想必是在左相府遇到了好事，比如，升职加薪之类的。”</p>

连顺心里咯噔一下，“是又怎么样，那有什么问题吗？”</p>

“问题大了去了，你想一想，为什么这种升职加薪的机会，会天降大饼砸在你头上？你确定，这是好事吗？”贺境心知道，连顺心慌了。</p>

很多时候，主子在做什么，下人就算不知道，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感觉。</p>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但，就是因为多多少少有些察觉到了，连顺才更加谨慎，他什么都不能说。</p>

连顺推开挡在跟前的两个人，惊慌失措的跑了，一边跑，一边掉冷汗，他甚至在考虑离开长安城的可能性。</p>

宋钺看着跑远的连顺，不解地看着贺境心，“就这么放走他？”</p>

“不然呢？”贺境心淡淡瞥了宋钺一眼，“有些事情说出来，是会连累家人一起去死的。”</p>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宋钺眉心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p>

“打草惊蛇，你一定比我熟。”贺境心打了个哈欠，转身沿着护城河往前走。</p>

“你去哪儿？”宋钺跟上去，“绕了一大圈，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p>

贺境心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比起连顺所住的那一条，要干净一些，但空气里的气味仍然不是很好闻。</p>

“我总不能站在大街上回答你的问题吧？万一隔墙有耳，你确定那些，可以让人听到吗？”贺境心无语地回头看了宋钺一眼。</p>

宋钺：“那你要带我去哪儿？”</p>

贺境心停在了小院门口，还不等宋钺开口，直接熟门熟路的翻了围墙进去，在宋钺错愕的眸光里，将院门从里面打开了。</p>

“你……这是你家？”宋钺问。</p>

“是的，把门关上。”贺境心吩咐了一句，转身往里走。</p>

宋钺关上了院门，转身，就被院中竖着的一排排芦苇杆搭成的菜架吓了一跳。</p>

“这都是什么？”宋钺低声惊呼，这黑灯瞎火儿的，他凑近了才发现，跟前的竟然是搭的黄瓜架子。</p>

宋钺：……</p>

宋钺艰难的在菜地中间空出来的狭小的空隙里往前走，他的衣袍，这儿被勾一下，那儿被刮一下，等到终于穿过那一小段菜地，原本体面的宋钺宋大人，稍稍显得有几分狼狈。</p>

“你动静小一点，我妹妹应该已经睡着了。”贺境心压低声音，警告了宋钺一声。</p>

宋钺原本想要抱怨的话，就堵在了嗓子里。</p>

贺境心蹑手蹑脚的进了屋，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贺影心，替她掖了掖被角后，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p>

宋钺一直等在外面，没敢跟进去，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他这么跟进去不太好。</p>

贺境心对于宋钺的识趣很满意，她从屋里走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跟我来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