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笑语嫣然别人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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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境心回到延祚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贺影心在院子里，采摘豆角，这些天，家里菜蔬丰收，根本吃不完，贺影心就耐着性子，把这些能晒成干儿的，都给处理了。</p>

所以院子里，放了好几个筛子，上面都铺满了半干的菜干。</p>

贺影心看到贺境心回来，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姐，你怎么就回来了？昨晚上，家里来了几波人找你。”</p>

贺境心摆了摆手，进屋，拎起茶壶，直接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舒服的长叹一口气，“事情都闹到明面上来了，我自然就可以回家了。”</p>

贺境心把兜在衣服里的桃子递给贺影心，贺影心接过，“哪儿来的桃子，还挺大个，你买的？”</p>

“不是，摘的。”贺境心道，“这几天，你在家中，可还安稳？那姓许的，没有为难你吧？”</p>

贺影心摇了摇头，“没有，倒是有不少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还有周围一些不太往来的邻居上门，拐弯抹角地打听你的事，问我你和谁处的比较好，之类的。”</p>

贺影心虽然如今才八岁，但也许是从小和父亲和姐姐待在一起，从小被坑到大的缘故，小姑娘鬼精鬼精的，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别想让她吃亏。</p>

贺影心：“姐，左相这次，铁板钉钉的，跑不掉了吧？”</p>

贺境心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没有哪个帝王，愿意容忍自己头上能跑马放牧，左相跑不掉的。”</p>

“这就好。”贺影心就高兴起来。</p>

没有人知道，一年前，贺境心和贺影心姐妹两个，不远千里，从偏僻的小塘村，一路跑到长安城来，究竟是为的什么。</p>

小塘村的大家，都以为姐妹两个的父亲贺从渊，是因为坑蒙拐骗这一套，玩到权贵身上，被人家殴打致伤，最后伤没能养好，不治而亡的。</p>

一开始，贺境心也以为是这样。</p>

直到后来，贺境心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了贺从渊藏在一个书箱里的信件。</p>

那些信似乎都是用特殊的暗语写成，贺境心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只弄清楚了一点，那就是父亲似乎在查一个人，那个人的代号是黄雀。</p>

和父亲通信的人，给父亲的最后一封信，是一封绝笔信，那人说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他怕是命不久矣，让父亲暂时蛰伏，什么都不要再查了，否则必定会大祸临头。</p>

这封信之后，再没有别的信件，而根据这封信上落笔的时间来看，贺从渊收到这封信之后，就离开了家。</p>

贺境心记得很清楚。</p>

那是影心五岁生辰的第二天，父亲给影心买了个小木马，影心很高兴，然而第二天，父亲就收拾行囊，说是要出一趟门，有个人家，请他去做一场法事。</p>

提起做法事，就不得不说一说，贺从渊这个人。</p>

贺从渊这个人，在小塘村是出了门的不学无术，走偏门，他不下地不干活儿，就是个不事生产的混混，之所以没饿死，全凭坑蒙拐骗，他对外称自己是道家，天尊老爷坐下大弟子，能掐会算，能相面能做法事，能测凶吉，能解厄运。</p>

反正一句话，就是不需要花力气的轻松活儿，他都挺拿手。</p>

他经常会出门，每次出门回来，总会带回来一些银钱，等到银钱花的差不多了，他才会再次出门。</p>

这一次，贺境心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父亲短暂的出个门，不知道从哪里坑到银子就会回来。</p>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贺从渊离家足足一年半的时间，再次回来，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p>

并且这一次，贺从渊是被人抬着回来的。</p>

贺从渊身上全是伤，脸上青紫一片，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样子。</p>

抬他回来的人说，贺从渊在外面得罪了人，他胡说八道，被主家殴打至此。</p>

之后，贺从渊在家里养伤，养了好几个月，本来，贺境心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父亲在好转，但在一年前，第一场冬雪下来的那一天，父亲却忽然病重，他甚至都没能给姐妹两个人留下只言片语，就死了。</p>

他是半夜没的，贺影心第二天，如同往常一样，去喊父亲起床，才发现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都硬了。</p>

亲眼目睹这一切，贺影心足足有半个月，没有和人说话。</p>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贺从渊都断了七，贺影心才慢慢好起来的。</p>

贺境心知道父亲喜欢撒谎，嘴里没有几句真话，可是父亲对姐妹两个的爱，却没有掺杂半分虚情假意。</p>

所以在发现父亲的死，极有可能另有隐情之后，贺境心就决定带着贺影心一起到长安城来，她至少要知道父亲是如何死的。</p>

贺境心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贺影心，她并不觉得贺影心还小，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她看过太多，因为不愿意面对真相而最终下落很不好的人的惨状，她不愿意贺影心成为其中之一。</p>

这趟长安之行，或许会十分凶险，她宁愿贺影心知道真相后，悲愤，忐忑，也不愿意她搅进未知的危险之中，丢了性命。</p>

贺境心到了长安城之后，一直想要找到和父亲通信的那个人，已知的情况是，此人在两年前，给父亲写完信后，就遇到危险，并且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了。</p>

那些信上，偶尔会有一些蛛丝马迹，会无意间透露出写信人去过的地方，比如说，有一封信上就说，护国寺的桃花开得不错，黄雀极有可能会到护国寺上香。</p>

那人的信上，时不时也会提及一下自己的大概情况，不止一次说护国寺的饭菜真的很难吃，云云。</p>

所以贺境心带着贺影心抵达长安之后，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落了脚，当然，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们没钱，但更重要的是，那个村子，距离护国寺很近。</p>

贺境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融入了村子，和村子里的大家都混熟了，同时也从村民们的只言片语中问出来了，护国寺中，两年前，前任方丈圆寂了。</p>

贺境心再从村民们形容的那位方丈的特点，再结合写信人的语气，反推出，那人极可能就是护国寺的前任方丈。</p>

贺境心有心再查一查，前任方丈是如何圆寂的，只可惜村民们对此一问三不知，显然，护国寺的方丈，距离普通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还是有些遥远。</p>

于是二月二龙抬头那一日，贺境心充作香客的身份，潜入了护国寺。</p>

很不凑巧，她因此发现了贵妃和左相之间的猫腻。</p>

更不凑巧的是，她还在左相的随从里，看到了一个让她眼熟的人。</p>

贺境心以前很不喜欢自己绝佳的记忆，因为只要看一次就永远忘不掉，就意味着她的大脑需要储存常人无法想象的记忆。</p>

但是那一刻，贺境心感谢自己的记忆力。</p>

因为那个随从，就是当初，送贺从渊回去的其中一个人，当时这个人做了伪装，但很可惜，贺境心的记忆力非常好，她的眼睛也很厉害，听觉更是厉害，容貌可以伪装，但是声音无法骗人。</p>

贺境心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但比起虚无缥缈的，已经死了的前任方丈，明显这个护卫这里，更容易查到更多的线索。</p>

她暂时放下了护国寺那边的调查，带着妹妹贺影心，在延祚坊租住了一个院子，搬进了城。</p>

宋钺并不知道，他以为一切只是巧合，比如说，为什么贺境心会留意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还有和左相府相关的丫鬟婆子采买甚至是一个马夫。</p>

但这一切，只是贺境心在调查贺从渊的死，到底和左相有没有关系的时候，顺带查出来的。</p>

知道了那个随从，但想要顺着那个随从查出更多的事，却并不容易。</p>

贺境心在长安城里转悠了好几个月，最终在朱雀街上，摆了个相面的摊子。</p>

她没有主动去找那个随从，而是暗中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她制造了几起灵异事件，在那个随从惶惶不安之时，又让他的左邻右舍，有意无意地提起朱雀街上，有个贺大师，十分厉害，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鬼神之事，找贺大师就对了！</p>

于是，在几天后的下午，贺境心等到了她一直等的那个随从。</p>

随从起先将信将疑，毕竟这所谓的贺大师，不过才在朱雀街上摆摊没多久，看起来还如此年轻，哪个大师是这样的啊？</p>

但，随着贺境心，不需要他开口，直接说出他的姓名年龄，甚至是家里情况，还对他最近遇到的诡异事件了如指掌后，随从很快就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