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思入骨惘然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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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岑宴震惊不已，“长安城？为什么，你不是说，等长大一些再离开家的吗？其实我这次回来……”</p>

“啊，怎么说呢。”芷娘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说出了一个让顾岑宴目瞪口呆的事，“就前几天，我听到我娘和我爹，说要离开上刘村。”</p>

确切地说，是她娘和烂赌鬼，想要偷偷抛下芷娘这个可怕的不孝女，去长安城谋富贵去。</p>

自从芷娘过了十岁之后，人大了力气也更大了，烂赌鬼再打她就打不动了，而她娘要再辱骂她，她也能让她娘老实闭嘴了。</p>

芷娘才不听那一套身为女儿要孝顺，不能忤逆父母，她只知道，爹娘对她不起，她才不要逆来顺受地被欺负。</p>

从去年，他们想悄悄把她以嫁人的方式卖掉之后，芷娘直接让他们日日出去劳作，不干活儿不给饭吃，谁有意见就揍一顿。</p>

于是一年下来，她爹娘受不了了，他们不想留在这里被磋磨了，他们觉得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全然不去反省，他们曾经对待小小的芷娘更残忍，若非芷娘命大皮实，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p>

芷娘正巧回来取背篓，意外听到了一件事，一件让她知道，为何同样都是孩子，只有她不被爹娘喜欢，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家的孩子。</p>

苏芷的娘杜氏曾经在府城骆家当差，骆家夫人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勉勉强强保住了命，杜氏是骆夫人的陪嫁，也才刚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当初说好了，杜氏给新生的孩子当奶娘，那孩子便被抱到了杜氏跟前。</p>

才出生的婴儿，又经历了难产，看起来惨不忍睹，杜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再看看主家的孩子，那孩子包在昂贵舒服的包被里，她的孩子的包被却打着补丁，将来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还要伺候这孩子，杜氏心中忽然觉得十分不平衡，而看着青青紫紫的小婴儿，杜氏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个决定。</p>

她把自己的孩子和骆夫人的孩子换了。</p>

她想的很好，以后她的孩子就是主子，而被她换了的那个，只能怪她命不好吧，以后伺候她的女儿，也算有口饭吃，不比外面很多出生就被丢掉的女婴强很多吗？</p>

但一切却并没有顺着杜氏的想法走，事情的变故是在三个月之后，骆夫人当时已经养好了身子，她去看孩子，襁褓里的婴儿白白胖胖，被喂得很好，可是在骆夫人眼中，杜氏亲生女儿却瘦瘦小小几乎皮包骨头，骆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杜氏要喂养自己的孩子，没有奶水喂自己的孩子。</p>

杜氏当时挺害怕，怕骆夫人发现什么，她想，她不能留着这个孩子，这是个隐患，她得想办法让那孩子死掉。但结果却事与愿违，骆夫人是做母亲的人，她见不得杜氏为了照看自己的孩子，疏忽自己的亲女儿，她最后决定，给杜氏一笔银钱，让她安心归家去照看自己的女儿。</p>

杜氏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想留下来，若是走了，她不是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吗？</p>

但骆夫人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她甚至还多给了一些银子，杜氏的丈夫却十分欣喜，麻溜地收拾了行囊，带着杜氏和已经七八个月大的苏芷回了上刘村。</p>

那笔银子，让苏家建起了气派的砖瓦房，也让苏三郎被人引诱着染上了赌博，成了个不归家的烂赌鬼。</p>

杜氏觉得，苏芷就是个扫把星，她只恨动手太晚，如今苏三郎不归家，她若是弄死苏芷，她没了孩子，苏三郎怕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p>

杜氏恨死苏芷，却又不敢真的弄死苏芷，便是因为如此。</p>

若不是这一年，在苏芷的磋磨下，他们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杜氏并不想把这件事提出来，因为她知道，苏三郎如今就是个疯子，她若是知道他们的女儿在骆家享福，肯定会上门要钱的。</p>

但杜氏能做得出换人家孩子这种事，又能有多少良心，她吃不了这样的苦，在女儿和自己之间，她最终仍然还是选择了自己。</p>

说什么为了让女儿成为人上人，不过是自己想要富贵，只是后来出了变故，让她计划落空罢了。</p>

苏芷甚至听到他们说，要在饭菜里下蒙汗药，如此才能放心逃跑。</p>

苏芷当时就踹翻了大门，那对夫妻吓得面无人色，开始互相推卸责任，试图把一切罪果推到对方头上。</p>

苏芷是真的生气了，一直以来，她也并不是没有质问过老天爷，为何让她有这样一对爹娘，可是现在却让她知道，一切本不该如此。</p>

她气的把烂赌鬼和杜氏打了一顿，烂赌鬼的胳膊都被打断了，肋骨也断了几根，杜氏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整个人看上去惨不忍睹。</p>

最终，杜氏跪在地上和她忏悔，诉说自己的罪孽，并且承诺带她一起去长安城，她亲自去说出当初的真相，让苏芷重回骆家。</p>

苏芷于是不再打人，她要去长安城。</p>

没有道理她被磋磨这么多年，她亲爹娘却不知情，至于杜氏的女儿如何，苏芷其实并不太在意。</p>

顾岑宴听完苏芷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长安城骆家？你……你要去认亲吗？”</p>

苏芷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p>

顾岑宴却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担心，“可是，万一骆家不认你怎么办，这十多年，你长在乡野，他们若是觉得你登不上台面，伤害你要怎么办？芷娘，你再等一等……”</p>

他想说，芷娘，你再等一等，等我成为进士，可以成为你的底气和靠山，我们再去骆家。</p>

然而苏芷却摇了摇头，“不等啦，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去认亲是我的事，肯不肯认我是他们的事，还有，到了长安城之后，我要告状的，没有道理杜氏做了这样的孽，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p>

去长安城，去认亲，更多的是给自己一个交代。</p>

顾岑宴听懂了苏芷的话，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就咽了下去，他说：“如此，你先行一步，我会很快去长安城，我要去参加会试。”</p>

“好，我们长安见。”苏芷冲着顾岑宴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明媚灿烂，永远充满着蓬勃的生机。</p>

苏芷和苏三郎还有杜氏，是在第三天的时候离开上刘村的，他们租了一辆马车，直接出发去了长安。</p>

顾岑宴越想越不放心，他本想追过去，只是顾岑宴的母亲却在大喜之后，病倒了。</p>

顾岑宴哪里都不能去，他留在家里照看母亲，顾母是顾岑宴的母亲，一手带大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p>

她虽然想要儿子将来娶一个高门贵女，可是芷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顾岑宴着实喜欢，她也不想做什么恶人。顾母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顾岑宴离家的前一个晚上，顾母将一个小布包交给了顾岑宴，她告诉顾岑宴，里面是她出嫁时，母亲给她的镯子，若是见到芷娘，便将镯子交给芷娘。</p>

顾岑宴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明白了母亲的未尽之言，芷娘这个儿媳妇，她认下了。</p>

顾岑宴和同去长安城应考的考生一起到了长安城，他打听了一下长安城的骆家，骆这个姓氏并不少见，长安城里显赫的骆家，却只有一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