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恶过鬼怪是人心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那一年，何钰才只有六岁。</p>

六岁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贫苦人家，须得帮着大人做些家务事，也要听话懂事。</p>

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也还在爹娘的溺爱疼宠之下，堪堪到了要找先生启蒙读书的年纪。</p>

但六岁的何钰，却在想要和他眼中的救命稻草求救的时候，惊恐的知道，救命稻草根本不存在。</p>

在宋夫人要害死他，并且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小小的何钰慢慢的在脑海中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是爹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他知道的，伯父就有妾生子，伯母就总是看他们不顺眼。</p>

他并非宋夫人所生，只是被记在宋夫人的名下而已。</p>

所以在何钰的眼里，娘不是亲的，但爹是。</p>

他爹说完那句话之后，眼中还有一丝可惜。</p>

但何钰却本能地知道，他绝对不是在为自己变成傻子而可惜。</p>

“也好，就这么傻着吧，倒是让你捡回了一条命。”何庆年说完这句话之后，还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喊来奶娘，让奶娘务必仔细照看少爷，然后他就走了。</p>

留下何钰，手脚发冷地僵在原地。</p>

也多亏了他在装傻，此时这种反应的确也可以当做是傻子傻傻的发愣发痴。</p>

何钰就这么装傻充愣地在何家后院活了下来。</p>

傻子会受人欺负，慢待，但是傻子也会听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p>

因为是傻子，还是个正常人眼中不懂事，从没有被认真教导过的小孩，何钰在何家后院无论做出怎么出格的举动，都不会显眼特别。</p>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p>

何家几乎都快要遗忘何钰的存在。</p>

何钰一开始胆怯，害怕，然后他慢慢觉得愤怒，困惑，无法理解。</p>

他曾站在暗处，看到他爹抱着他的弟弟嬉闹的画面。</p>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他不被喜欢，不受欢迎，只有装傻才能活下去，他甚至阴暗的猜测过，是不是因为他亲娘的身份不堪，让他爹迁怒与他，毕竟一个几岁的孩童，在恶意和无视之中长大，他的世界只有那么小，家中弟弟妹妹都在读书习字，他却只能蹲在地上巴拉蚂蚁。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想不明白很复杂的事。</p>

“七岁那年的除夕夜。”何钰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我一直只能远远看着的父亲，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p>

何钰的记性很好，小孩子眼睛又利，加上他在脑海中反复思考反复盘算，所以他几乎很快就意识到，眼前这个父亲有些不太一样。</p>

长相五官身高是一样的，只是眼前这个人面容看起来憔悴许多，身形也消瘦，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粗麻布的，他鬓角有两缕白发，看起来要更苍老一些。</p>

“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水光，眼中满是愤怒和恨意。”何钰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眼中满是怀念之色，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除夕夜。</p>

那个人将何钰抱了起来，紧紧的，因为太用力，何钰甚至感觉到了疼痛。</p>

那个人浑身发紧发抖，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后颈濡湿了一片，那个人哭了。</p>

“我装了很多年傻子，在我的认知里，只有成为傻子才能活，那个时候我太小了，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p>

但说着这些的小少年，如今也不过才只有十岁而已。</p>

“我装傻充愣，他陪着我过了一个除夕，他告诉我，他只是在与我玩一个小把戏，他说他还会来看我。”何钰低下了头，“我知道他有问题，可是我真的太羡慕弟弟有爹疼了，我是个傻子不是吗？”</p>

所以傻子把眼前这个人当做是亲爹也是情有可原的吧。</p>

后来，那个人偶尔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一次甚至将他带出了何家，给他带上小兜帽，领着他上街玩。</p>

何钰只是装傻，他不是真正的傻子。</p>

他一开始只是不敢置信，但几次之后，他已经十分笃定，这个人才是他爹。</p>

再联想起当初他高烧之后，伪装成傻子，何庆年对他说的话，某个真相近在眼前。</p>

府里的何庆年是假的，所以当初若非他装傻，他已经死了。</p>

他是真正的何庆年的孩子。</p>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何钰心跳很快，四肢发冷，后背起了一层冷汗。</p>

他开始慢慢观察，然后他发现了另一个真相，那就是何庆年是假的这件事，他的伯父何庆丰是知道的。</p>

一个雷雨天的下午，何钰装傻在园中玩耍，后来下雨了，他仓促地躲进了祠堂里躲雨。</p>

然后，他听到了朝着这边来的脚步声，何钰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掀起了供桌的帐幔，钻了进去。</p>

帐幔挡住了光，很黑。</p>

但他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说话声。</p>

是何庆年和何庆丰。</p>

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不好，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吵架。</p>

何庆丰怒道：“三弟，这个月，弟妹已经从账房支走了三万两银子，她娘家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决不能连累到我们何家了，我们何家曾经万劫不复，走到如今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你难道还想要再害一次何家吗？”</p>

何庆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这话什么意思？”</p>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何庆丰道，“何庆余，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莫不是装久了，也忘记自己是谁了！”</p>

“那又如何，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假何庆年真何庆余冷笑道，“说的当初我们何家没落是我一个人的错一样，你不也参与其中吗？”</p>

“行，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谈。”何庆丰压下了心中火气，语气尽量放缓，“我们说说弟妹的事，宋家想要押注六皇子是宋家的事，我们决不能插手，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争的，况且与虎谋皮，最后只会被虎吞吃入腹。”</p>

“何庆丰，富贵险中求，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权贵撑腰，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何家套走。”何庆余道，“何庆年是个胆小鬼，你怎么也变成这样？宋家好不容易搭上了傅相，如今正是我们出钱的时候，一点投资而已，你怕什么？”</p>

何庆丰还是坚决不同意，他们只是普通的商户而已，当今尚且还在壮年，这个时候参与夺嫡根本就是在找死！</p>

两人不欢而散，祠堂里很快恢复平静，只有何钰的心脏狂跳不已，他伸手死死按住心口，害怕心跳声被旁人听见。</p>

“啧。”张满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在这里竟然还能听到她那渣爹的事。</p>

六皇子，左相，繁荣的长安城。</p>

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但张满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p>

贺境心和贺影心一起扭头看了张满一眼，张满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p>

何钰并不理解这三人的眉眼官司，他继续往下说，“我没忍住，在下一次见我爹的时候，我没有再装傻，我告诉了他我不是个傻子。”</p>

当时何庆年都愣住了，最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眼中泛着红。</p>

何庆年知道了何钰的言外之意。</p>

何钰已经知道了何庆年才是他亲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