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草木葱茏三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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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温秀十三岁。</p>

温家学堂与外面的不一样，温家孩子，不分男女，到了年纪都要送去学堂读书识字，经过考核之后，根据每个孩子的天分，再朝着不同的方向培养。</p>

温秀是商学甲班的，温觅则是算学甲班的，每次考核，排在第一名的都是这两个。</p>

但事实上，再分班之前，霸占第一名的总是温觅，温秀每次都差了一点，只能排在第二名上。</p>

每次小考之后放榜，温秀总会站在榜前对着排名咬牙切齿，而更气人的是，每次这个时候，温觅那家伙总是昂着脖子，十分臭屁地从边上走过，甚至都不看榜单一眼，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能考第几名。</p>

既生瑜何生亮！</p>

温家孩子，在学堂里学到十三岁就会参加考核，通过者离开温家土楼，根据各自学到的东西，外出历练一段时间，不通过的，可以选择离开学堂，也可以继续留下，明年再考一次。</p>

贺从渊背着个小孩进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们在学堂的最后一次考核。</p>

或许是事关未来的重要考核，放榜的那一天，少了嬉闹声，大家都静静地站在榜单前面等待出成绩。</p>

温秀很紧张，因为成绩越好，能去的城池就越大越繁华，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土楼的孩子们，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向往，温秀很想去长安城看一看，也想去看看洛阳的牡丹是不是真的如诗句里的那般角色，还有烟花三月到底是不是最适合下扬州。</p>

她点了点脚尖，侧过头的时候，注意到靠着墙壁站着的温觅，那家伙还是一副很欠打的表情，好像对即将张贴出来的成绩毫不关心，但作为最了解温觅的人，温秀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温觅哪里是不关心，分明也很紧张！</p>

因为温觅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数手指。</p>

知道自己的一生之敌也很紧张，温秀反而不紧张了，她跑到温觅面前，双手叉腰，“别装了，你肯定也担心自己的成绩！”</p>

温觅姿势都没动，只转动眼珠子扫了温秀一眼，“有什么担心的，肯定是第一名。”</p>

温秀：……好欠打！</p>

“说不定呢！这次考得东西，不全是先生教的内容。”温秀不服气，“这次和我们一起参加考核的，还有年长的师兄师姐们，你不要太狂了！”</p>

温觅：“哦，反正我是第一名。”</p>

温秀：！</p>

温秀被撩拨出了火气，“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万一不是呢！”</p>

温觅：“不可能。”</p>

温秀：“你要是真的这么有把握，就不会紧张了！”</p>

温觅淡定地把手放下来，扭头看一遍，还吹了一声口哨。</p>

温秀：啊啊啊啊气人！</p>

边上的同窗们，忍不住哄笑起来，本来紧张的气氛也放松不少，大家都知道温秀总喜欢和温觅争第一，还总喜欢撩拨温觅，偏偏每次都撩拨不动，温觅淡定的一批，温秀就自己被撩拨的一身火气。</p>

好在这时候，榜单贴出来了，温秀也顾不得和温觅生气，挤开人群走到榜单前面，她都没有先看自己的，而是在算学榜单上寻找温觅的名字。</p>

然后，温秀就看到了高悬在第一名上的温觅。</p>

温秀：……哼！</p>

温秀收回视线，看向商学的那张，第一不是她的名字，温秀不敢置信地捂住心口，岂有此理，有什么比对手还是第一，自己竟然只能排第三来的气人！</p>

身边的同窗们纷纷祝贺温秀，在有师兄师姐参与的情况下，能拿到第三名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p>

什么？你说隔壁榜单的第一名？</p>

哦，温觅可能不是人吧。</p>

温秀得了第三，可以去长安城，那里有在外的温家人经营的一家酒楼，等再过几天，温秀就可以北上去长安城了。</p>

虽然没有拿到第一，稍微有点遗憾，但温秀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她心情还算不错的从先生那里出来时，恰好听到了隔壁屋子里，温觅激动中带着愤怒的声音。</p>

“为什么！我是第一，我也可以成为赊刀人，凭什么不可以！”</p>

温秀停住了脚步，愣在了那里。</p>

作为生长在温家族地里的孩子，尤其是在学堂里念书的，都知道温家有赊刀人。</p>

土楼内三圈的中间还有鬼谷先生的塑像，他们念书的第一天，先生就背着手一脸骄傲地介绍温家，自然也就要提及温家的传承。</p>

几百年前，温家先祖是鬼谷先生的弟子。</p>

鬼谷先生，纵横家，极擅谋略，精通百家，谋略，命理，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p>

能师从鬼谷先生，哪怕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仍然让温家人自豪和骄傲。</p>

也许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温家人在揣摩人心，推理命数，汇总天下信息，整理推演十分有天分。</p>

要成为赊刀人，自然很不容易，甚至称得上苛刻。</p>

每一个，放在外面，都是万里挑一的奇才。</p>

但不管怎么说，温秀虽然把温觅视为一生之敌，但不得不承认，温觅很厉害，完全够格成为赊刀人。</p>

只是听温觅的话，好像被阻止了吗？</p>

“因为你不适合。”另一道声音就显得温和许多，“温小三，要成为赊刀人，不只是需要天分，我承认这一辈中，论天分你排第一，但赊刀人行走天下，天分重要，却还有另一种东西也很重要。”</p>

温秀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还想听听，这成为赊刀人还需要什么条件时，那边的门被推开了，温觅绷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温秀的时候，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加快脚步跑了出去。</p>

温秀看了温觅一眼，还是有些好奇，她想了想，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的是温氏族长。</p>

温族长看着温秀进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p>

温秀：“族长，我刚刚听到了你和温觅那家伙的话……”</p>

“想知道为什么？”温族长那双眼睛，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p>

温秀：“我就是好奇，温觅为什么不能成为赊刀人？”</p>

“因为她身上缺少一样东西。”温族长道，“除了聪明的大脑之外，赊刀人，首先要是一个人，人就有同理心，有好奇心，有对明日的期待之心。”</p>

温秀愣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您是说……”</p>

“温觅天分很高，也很聪明，但正因为如此，无论是什么对她来说都太过简单，她缺少对生命的敬畏心，也缺少同理心。”</p>

“得到的太容易，很快就会失去兴趣，族长，您是故意的！”温秀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p>

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们在学堂里要学很多东西，君子六艺也是要学的，对他们来说十分头疼的棋局，温觅却好像很感兴趣，但从她解开一个残局后，一下子又抛诸脑后很快失去兴趣。</p>

成为赊刀人若是太过容易达成，温觅绝对会很快失去兴趣。</p>

温族长笑的颇为高深莫测。</p>

温秀却觉得自己找到的就是真相，她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有一种终于赢了温觅一次的痛快，毕竟温觅不知道的，她知道了嘛！</p>

温秀跑出土楼，此时是三月，田野上才冒出新绿的嫩芽，远远看去翠绿一片，近看却不见踪迹，今日有雨，窸窸窣窣淅淅沥沥，田地里不少耕作的农人，温秀要去地里告诉家里人自己考了第三的好消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