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厄运总戏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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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睡得好吗？”温族长坐下后，看向贺境心。</p>

贺境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还不错。”</p>

是真的还不错。</p>

她时常被失眠困扰，除非身体疲惫到极致，大脑被强制停止的时候，她才能一觉到天明，但昨天夜里，躺在母亲曾经睡过的床上，她竟然很容易就睡着了，甚至一觉睡到了天亮。</p>

温族长看着贺境心眼下的青黑，心下了然，这孩子以前怕是长年累月的睡不好觉。</p>

温家先祖，也就是当年拜师鬼谷先生的那位奇人，据说就是一副痨病鬼，长年累月睡不着觉，瘦的像人干，眼睛都是红血丝。贺境心比起先祖来说，还是强了不少的，至少看起来不像是生了重病。</p>

“想来你秀姑姑应该和你说过你娘的事了吧。”温族长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问。</p>

贺境心点了点头，“是，说实话，很意外，她口中的温觅和我记忆中的娘，仿佛是两个人。”</p>

“你记忆里的样子，是她对母亲这个身份的理解。”温族长眼神变得温柔了一些。</p>

贺境心：“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厉害的人，却死的那么可惜。”</p>

温族长身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再厉害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况且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无法肆无忌惮。老虎尚且有打盹的时候。”</p>

贺境心顺下眼睫，她并非不理解这些，只是因为出事的是自己的亲人，会下意识的不想去接受罢了。</p>

温族长并没有继续聊温觅的事，“说说吧，找我想问什么。”</p>

贺境心抬眸看向温族长，“我想知道，赵长生到了温家族地之后发生的事。”</p>

温族长愣了一下，但想了想，似乎也想明白为何她要知道这个。</p>

“当年，你爹把人留在温家族地，那孩子一开始其实并不习惯。”</p>

但许是经历过生死，才八岁的赵长生，懂事的让人心酸。</p>

青蝉离开的那天，他站在入谷的地方站了很久，之后一个月，他每天都会去那里，其实他明白，他谁也等不来。</p>

接受了这一点后，他不再去入谷的地方等待，他变得爱笑爱说话，他和族地里的孩子们相处的很好，温族长给了他一套书，把他带到了学堂里。</p>

他从不提外面的事，也不提自己的父母，还是有一次，温族长偶然间看到他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的玩伴一手牵着爹一手牵着娘，小少年的眼中是有羡慕的。</p>

温族长站在他身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忽然对温族长问了一个问题，“爷爷，您说，这世上的爹娘全都爱自己的孩子吗？”</p>

说实话，听到小少年问出的这个问题，温族长有些意外，“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是被期待来到这世界的，况且人心易变，也许曾经是最爱的孩子，但后面其他的孩子出生，会分薄这份爱，甚至是失去这份爱。”</p>

赵长生紧紧抿着唇，“我爹告诉我，他曾经是被百般期待着来到这世上的，那时候所有人都爱他，他努力变得很优秀，才不辜负这份期待和关爱。”</p>

先帝还只是赵家主的时候，堪称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当然也可能是当时他满心都在绸缪造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搞七搞八。后来天下大乱，赵家正式打出旗号加入争霸天下的角逐后，一切都变了。</p>

当今不再是先帝唯一的孩子，他有了很多比他小十多岁的弟弟，等到先帝登基，已经羽翼丰满的当今，就成了碍眼的存在，毕竟先帝才登基，他想要一直在皇位上坐下去，可是长子却已经对他造成了威胁，那些后来庶出的幼子们就变得眉目清秀起来，先帝可以放心的去宠爱那些孩子，因为他们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p>

等到继后生下了嫡次子，长子的存在就变得如鲠在喉，曾经抱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孩子，变成了眼中刺肉中钉。</p>

赵长生出生的时候，天下还乱着，他是被母亲生在军帐里的，父亲帮着爷爷打天下，他和母亲一直陪在父亲身边，他记忆最深处的画面，是被父亲架在脖子上，带着他在军营里跑着玩，边上的兵将们在哄笑。</p>

那时候父亲总说等到天下安定了，就可以不用四处奔波，可以安稳下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p>

那时候的赵长生从未想过，那段征战的记忆，是一家三口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p>

先帝打下了天下，本想定都洛阳，这是对世家的一次试探，但世家支持赵家夺天下，为的是更多的权利，怎么可能退让，最终的结果就是，先帝用广纳后宫平息了世家的怒气，而登基后被立为太子的赵旻晟，他唯一的发妻得不到太子妃的册封诏书。</p>

更可笑的是，先皇后只当了很短时间的皇后就病逝了，新出的继后是世家女。</p>

不只是这样，那些人将赵旻晟的东宫当做掌中之物，从侍妾到太子妃，全都瓜分了，全然不在意赵旻晟已经有妻有子，在那些人看来，毫无根基，只是一个幕僚之女的沈沅配不上太子妃之位，连带的她生的孩子，也不配占着嫡长孙的位置。</p>

从四岁到八岁，这四年里，他和母亲多次差点死于毒杀或者刺杀，那些人根本毫不掩饰想要他们的命，因为在他们看来，赵旻晟是为了妻子和孩子，不愿意接纳新人入东宫，只要除掉他们就好了。</p>

母亲在父亲的东宫里，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记忆里那个眉目舒朗，总是很快乐的姑娘，被模糊了脸庞。</p>

赵长生知道，母亲不想留在东宫了，她开始感到厌倦。</p>

父母开始争吵，有一次吵得特别凶，因为父亲无法阻止一个侍妾入东宫，父亲向母亲保证会送走那个姑娘，母亲却觉得妥协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是一次试探，他们退了，对方会肆无忌惮得寸进尺。父亲一直保证不会如此，他只想要一家三口在一起，他说起他的娘，被他的父亲辜负之后的样子，他承诺过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妻子。</p>

可笑的是，全天下，只有父亲承认母亲的身份，太子妃的册封迟迟没有下来。</p>

后来，他们遇到的危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凶险。</p>

“长生，娘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沈沅蹲在赵长生面前问他，她问的时候面上带着笑，赵长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笑过了，“反正这里没有人喜欢我们，其实我们本可以不必受这种委屈的，离开这里，娘带你去娘的老家，那是个很美的地方。”</p>

说到老家的时候，沈沅的眸光看的很远，像是看到了过去的某个虚影，毕竟她从未想过，当初跟着父亲离开温家族地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回去过。</p>

“那我们带爹一起去吗？”赵长生牵着沈沅的手，有记忆起，他们一家人就从未分开过。</p>

沈沅想了想，“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p>

那之后过了几天，沈沅忽然很开心的开始整理东西，她说，“长生，你爹要和我们一起走，我带你们回家，以后就不会再总有人想杀死我们了。”</p>

赵长生也很开心，他已经开始期待，离开这个并不喜欢他的皇宫之后，他会有多么的快乐。</p>

可是有时候命运真的很残忍，不允许一个人的路的太顺遂，总要制造很多的磨难，于是世界上就有了数不清的遗憾。</p>

就在他们一家开始憧憬离开后的未来时，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机已经到来。</p>

那天，他是真的差一点葬身狮口，他浑身被咬伤了好几块，当时狮子差一点就要咬中他的脖子，若不是关键时候青蝉找过来，他就真的死了，他的衣裳被咬碎了，浑身全是血，青蝉带着他逃出生天，后面全是追杀而来的人，青蝉根本不能回头，他抱着赵长生一路逃，赵长生不知道他们到底逃了多久，他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p>

之后，他时常昏迷，片刻的苏醒，醒来时，有时候鼻尖都是药味，有时是在青蝉的背上，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比任何人都可靠，也比任何人都厉害，他一路带着他向南逃，他们慢慢的甩掉了所有追杀而来的死士，最后终于抵达了温家族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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