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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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差役找到的，却是一地的山贼尸体，还有一脸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的陈长青。</p>

“陈长青死了，死在山贼的刀下，死的人太多了，差役不敢轻举妄动，禀报了县令大人。”</p>

县令到了之后，仵作和捕头开始清查线索，那片山林里有很多凌乱的脚步，人的，野兽的，应该是血腥气将山中的野兽吸引来的，现场的尸体好多都被啃咬的不像样子。</p>

“他们在那不远处的山崖下面，看到了坠崖的马车，马车里，陈大夫夫妇相拥着死在那里。”村长说到这里，眼底发涩，他抬起粗糙皲裂的手抹了把脸，“县令大人说，应该是陈长青和山贼起了内讧，分赃不均，两方厮杀，最后引来了狼群，全死了。”</p>

“拉车的马受惊，最终坠崖。”村长道，“现场没有那个婴儿，大家都说婴儿许是被狼吃了，我们将陈大夫和赵长生带回来，将他们葬在了这里。”</p>

贺影心的手紧紧攥成拳，他心口发闷，有股气堵在嗓子口，让他呼吸不上来。</p>

天快亮了，可是有人倒在黎明之前，没能等到第一抹阳光。</p>

胸腔里横冲直撞不肯平息的，名为意难平。</p>

送走村长后，贺境心回到屋子里，贺影心仍然坐在火盆边上，她走过去，如以前一样揉了揉贺影心的脑袋，贺影心抱着贺境心的腰，将脸埋进去，好久好久。</p>

在药炉住了一夜，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们细心地将药炉的一切复原，最后重新锁上药炉的大门，这一次的钥匙被放在了贺影心的手里。</p>

一行人跟着县令一起回了凤仙县衙，这么大的案子，县衙肯定有存档，县令亲自帮着一起找，并不难找，不多时就被找出来，放在了贺境心的面前。</p>

贺境心翻开案宗，上面记录的内容出乎意料的很详细，陈长青是为了得到陈老御医的手札和医书而来，那夜去靠山村的山贼其实和陈长青是一伙儿的。</p>

当年陈长青离开靠山村之后，一心想要爬上去，却始终一事无成，走投无路之下，被山贼撸了去，他是个见风使舵的，竟是在山贼里混出了个名堂，最后靠着出谋划策一路成了山泽的二当家。他所以想要陈太医的医书和手札，是为了拿去讨好京中大人，如此好摆脱山贼的身份和桎梏，只是医书遗失，他只有带走记得医书内容的陈三七。</p>

那夜，杀死陈长青的人，被确认为山贼的头子，陈长青的目的应该是暴露了，招来了杀身之祸。后来那伙山贼也没捞到好，被血腥气吸引来的狼群袭击，全都被咬死了。</p>

贺境心看完，合上案宗，很好，很完美，如果不是她知道一些别的线索，她可能都要信了。</p>

上一任县令是急症没的，在办了这个案子后没多久就没了。</p>

贺境心问了当初去办案的捕头和仵作，毫不意外的得知仵作年迈，已经病故，捕头在一次办案的时候被凶徒杀死。</p>

“案宗我带走了。”贺境心说着，站起身往外走。</p>

县令心下了然，当初他忽然接到调令，要他来凤县当县令，他并未当回事，因为到了凤县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接手县务十分顺利，好像这里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踏足。</p>

如今想想，这才是最奇怪的，应该是他来之前，所有势力都被一网打尽，全部清扫了一遍。</p>

太干净，有时候也是一种污浊。</p>

贺境心离开了县衙，这里离长安已经不远，只是雪还没有停，天气很冷，骑马太遭罪了。</p>

最终，贺境心掏了银子，雇了一辆马车，五个人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和车轮从雪山过的声音。</p>

出了凤县继续往东北行，风雪越来越大了，马儿渐渐行走困难，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个驿站，几人决定在驿站歇脚，贺境心掏出了身份令牌，驿丞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p>

贺影心始终情绪不高，虽然也在笑，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强颜欢笑。</p>

半夜的时候，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落雪，地上的痕迹全部被雪花填满，掩盖，直至看不见任何痕迹。</p>

隔壁屋子的窗户也打开了，在夜晚，声音很明显。</p>

贺影心扭过头去，看到了姐姐的身影。</p>

“又睡不着了吗？”贺影心问。</p>

贺境心：“嗯，你是在想陈三七和赵长生的事吗？”</p>

贺影心顺下眼睫，“赵长生当年和爹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因为他的身份就是一个麻烦，何必要生下孩子，连累妻儿。”</p>

“他最后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p>

“会不会想，如果没有留在靠山村就好了。”</p>

“如果回去温家族地，就不用死在那里了。”</p>

“还有陈三七，如果没有嫁给赵长生就好了。”</p>

“你说，他们最后……后悔了吗？”</p>

“赵长生后悔留在靠山村，娶妻生子，最后连累妻儿。”</p>

“陈三七后悔嫁给赵长生，否则那么年轻的她，一定还能继续行医救人……”</p>

“虽九死其犹未悔。”贺境心的语气很轻，语调却很认真，“影心，芷娘告诉你的那些过去里，你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直到他们生命停止，也依然在爱你。他们若是后悔，也是后悔为何行事没有再缜密一些，连累对方而死。”</p>

“但他们绝对不会遇见对方。”</p>

“不会后悔生下你。”</p>

贺影心眼中不停的落下滚烫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肩膀压抑着，一时哽咽溢出来，他是真的很难过。</p>

陈三七和赵长生，这两个人，以前可能只是两个名字，后来在苏芷的口中，慢慢变得丰满，鲜活，就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遇见了一场，最后他们奔赴死亡，而他向死而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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