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间不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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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盛酩猛的睁开眼，感觉脑袋一片空白，然后才慢慢想起发生的事。</p>

他坐起身，打量起这个小山洞，石壁凹凸不平，不像是人工开凿的。</p>

下床朝洞口走去，站在洞口往前眺望，远处就是落镇，星河幕下，灯火辉煌。</p>

灵气汇聚在双眼，视野逐渐拉远。</p>

果然，一道沟壑从城南延伸至城北，看起来十分壮观，不少黑影就在那里忙忙碌碌，举着火把寻找什么。</p>

顾盛酩抿了抿唇，看着那道剑痕，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同时也感到一丝无力。</p>

他现在的修为太低，释放的招式很难收力，尤其是消耗灵气巨大的招式。</p>

随之而来的是恐慌无措——这么大的动静，况且还是凡人的城镇，无论是宗管司，还是皇朝……</p>

心念此，一封数据构成的信件缓缓浮现在他身前：</p>

“此事已了，无需顾忌，大道在前，安然去矣。”</p>

顾盛酩皱了皱眉，这种技术可不像修仙界，反倒科技风满满。</p>

他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送信之人又是谁？</p>

疑点太多，似乎牵扯到更高层次的力量，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接触的，但他应该是没事了。</p>

顾盛酩终于松了口气，但一个想法也在他心中浮现。</p>

如果有锁定单体攻击的武技，就不会造成这种大破坏……</p>

他离开山洞，带着这个想法，一路向北。</p>

他每次去一座城都会发生点意外，有点应激了，还是荒山野岭更适合，反正遇不到中三天的妖兽。</p>

一路上顾盛酩挖挖灵药，打打野味，倒也逍遥自在，就是有点寂寞。</p>

翻过高山，他在一条清澈的溪边停下，此处风景优美，山清水秀，能洗去一身的困乏。</p>

蹲下用手捧着水洗了把脸，顾盛酩看到几只飞鸿落在溪边，捕捉鱼虾。</p>

又见到几只小鹿从深林里出来，小心翼翼来到溪边喝水。</p>

一时间，这条溪热闹起来，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奇兽，也有不少妖兽和前世记忆中的相差不大。</p>

当然，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妖兽，比如体型巨大的蜗牛，长着两个头的蛇，十二条腿的巨型长颈蜘蛛。</p>

其他的就是一些皮肤不一样的豺狼虎豹，白色的狼，红色的虎等等。</p>

也有一只黑纹豹想吃吃人肉开荤，结果被顾盛酩砍死扔在河边，尸体又被一只老虎叼走。</p>

对于这些一阶妖兽，顾盛酩已经没了多大兴趣，他现在只想拿三阶妖兽试剑。</p>

休息得差不多了，顾盛酩再次上路。</p>

这次他准备沿溪而上，山林中荆棘丛生，有时候还会遇到腐烂的尸骨，着实有点糟心。</p>

顾盛酩爬上几处高地，沿着小溪前进。</p>

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p>

前方几棵桃花树开的正盛，桃花被风吹落溪中，缓缓流远。</p>

难怪一路上都能看到桃花瓣随波逐流。</p>

顾盛酩加快步伐，走到一棵桃树下，发现还有一个风化严重的石桌，石椅已经爬满了青苔。</p>

风起。</p>

抬眼望去，远处一个破烂的小木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p>

原本的小径被荒草淹没，隐约可见铺路石板的一角。</p>

顾盛酩深呼吸一口，满鼻子桃花的清香，有点上头，和桃花酿一样。</p>

他沿着破败的小径，缓缓朝木屋前去。</p>

原本的栅栏已经倒塌，留下几根历经虫蛀和风化的木桩，院子里一柄锄头爬满藤蔓。</p>

就连那几个小凳子都腐朽了，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p>

走到木屋前，顾盛酩不敢推门，他怕这一推把整个屋子都推倒了……</p>

随着一阵清风，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具残破的骸骨映入眼帘。</p>

他顿了顿，缓缓走进其中，也看清楚了这个屋子的布局，很简陋却很齐全。</p>

有做饭的灶台，也有一张竹床，甚至还有锅碗瓢盆桌椅板凳。</p>

只是在不知道多久的岁月之后，这些东西已经看不清了当初的模样。</p>

锈迹斑斑的锅里接满漏下来的雨水，几只小东西在里面畅游，桌面已经炸开一道缝，椅子被风吹倒。</p>

能看得下去的，也就那些瓷碗，除了脏兮兮的，还算完好无损。</p>

至于眼前的骸骨，看不出死时是什么姿势，反正现在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碎成渣渣，来一阵风，就有骨灰扬起，落的哪里都是。</p>

突然，一柄黯淡无光的剑吸引了他的目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磨损，剑鞘上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p>

他小心翼翼走到剑旁，弯腰捡起，一百多斤左右。</p>

看了眼剑柄上铭刻的字——无拘。</p>

缓缓抽出长剑，剑身毫无灵光，长时间没有灵气蕴养，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p>

顾盛酩又将长剑插好，小心翼翼放到尸骨的旁边，这时，他又注意到一块很小的玉简。</p>

灵识探入其中，只有一句话：</p>

“第二棵桃树下埋着一坛桃花酿。”</p>

离开破败木屋，拿起院子里那把近乎破损的锄头，径直走到第二棵桃树下。</p>

将灵气覆盖在锄头上，顾盛酩开始挖，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棕色酒坛，严严实实封着，甚至用了几张符箓封口。</p>

拿出酒坛，顾盛酩跃跃欲试，他取下封口布，又揭开封口纸。</p>

顿时，酒香浓郁，闻一闻都让人飘飘欲仙。</p>

历经无数光阴的窖藏，在今日遇到了爱酒之人，也算是宿命相逢，不负岁月。</p>

顾盛酩取出瓷碗，满满倒上一碗，倾在桃树下，又拎着酒坛朝木屋走去，在那堆残骨之前倒了一碗。</p>

“晚辈有幸得前辈赐酒，这一碗，敬前辈无拘无束半生逍遥，愿前辈来世仍为天地自在客。”</p>

说完，他放下酒坛朝那堆残骨深深一拜，将那碗酒一饮而尽，起身，大步离去。</p>

走出院子，一片桃花飞舞落下，顾盛酩抬手接住，刹那间，花香入鼻，清风徐来。</p>

合上眼，闻山林静谧，百兽悠鸣。</p>

此方天地，当的起一声赞谓：</p>

自在林间逍遥客，无拘无束，岁月然然……</p>

玄衣少年走了，那片桃花被他收入酒坛之中。</p>

灵气不失，此物长存。</p>

顾盛酩心中一片宁静，他太久太久没有这般感觉，之前在落镇的宁静来得太过突兀，不似这般。</p>

——我心向天地，所以天地即我心。</p>

冥冥中，他似乎抓到了一丝灵韵，走到一棵枯木之下，盘腿而坐。</p>

太上逍遥诀，从到手至今，他未曾细细感悟，只以为喝酒多了自然就会知道，怎料……</p>

逍遥逍遥，不止是身随心动，从心所欲就行，此前更需要明悟：逍遥为何？</p>

他之前一心只求如何做才能逍遥，却忘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得是认识问题。</p>

此番历练，倒是收获不少。</p>

舍己为人，只为道心通明，无愧天地，是为逍遥；无利不往，只为养家糊口，无愧于己，亦是逍遥；平平淡淡，只为老少安然，相伴相守，仍是逍遥。</p>

逍遥并非无拘无束，也不是了无牵挂，而是心向即身往，想做就去做。</p>

不必因为自己的行为给自己造成影响而纠结——我乐意这样做，那我就去做，不管是什么后果，这便是逍遥。</p>

嗡——</p>

心法是修士最难提升的一部分，往往每一层境界都需要岁月的积累，而这种厚积薄发带来的回馈就是境界的突破。</p>

顾盛酩顺理成章踏入半步炼魂境的境界，只差一点，便可突破。</p>

同时，脑海中的太上逍遥诀也发出一阵耀眼的白芒，随后化作一团光，融入他的道心之中，在那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空间。</p>

心法心法，自然是道心之法，本就是保护和磨炼道心的手段。</p>

“太上逍遥诀，第一层境界，外自在。”</p>

——我心所求，即我所想，因外物尔。</p>

——此外物，自然就是那片桃花。</p>

顾盛酩看着那个空间，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灵识探入其中。</p>

他瞬间就来到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这里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有，分不清方向。</p>

这正是他以前经脉受损的时候无意间去过的那个空间，后来他试了好久也没再进去过。</p>

没想到竟然是无妄剑的内景空间。</p>

这种情况很常见，无论是本源法器还是本命灵器，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形成内景空间。</p>

但两者又有不同。</p>

本源法器的内景空间融入自身本源之中，自身所感悟的东西都会以某种形式在这里呈现出来。</p>

而本命灵器的内景空间则是形成一方剑中世界，用来存点灵气啊，蕴养器灵什么的，简单来说就是给器灵住的地方。</p>

这片空间一般来说没什么用，单纯就是让自己看着舒服，稳固道心用的。</p>

——</p>

顾盛酩走在白茫茫的空间之中，抬起手，轻声说道：</p>

“这里，不该是这样虚无的。”</p>

“我欲求一株桃树，一桌一椅。”</p>

他从酒坛中取出那片桃花瓣，将其抛出。</p>

桃花瓣无风自舞，飘飘然然，翻飞如蝶，缓缓落下。</p>

花瓣落地，荡起一阵涟漪。</p>

下一刻，顾盛酩浑身的灵气疯狂流逝，如同决堤洪水，全部涌入这片空间，汇入那片桃花瓣之中。</p>

外界，玄衣青年脸色一变。</p>

“这是……什么情况？！他在搞什么？？”</p>

嗡——</p>

无妄剑自识海之中飞出，破碎那层虚无的空间壁垒，来到顾盛酩身边，似乎很开心。</p>

顾盛酩看到无妄剑，笑了笑，轻抚剑身。</p>

“你也喜欢桃花吗？”</p>

说完，他看着那棵长到三米高的桃树，便开始抽取灵池之中的灵气，桃树再次生长，很快就长到五米高。</p>

只是没开一朵桃花。</p>

顾盛酩闭上眼，在指尖凝聚一滴精血，将血滴弹到树干上，下一刻，绿叶化作一朵朵妖艳至极的桃花开满树梢，红得像一朵朵血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