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4 章 十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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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顾盛酩又出门了。</p>

比起整天宅在家里，他更喜欢出去走走，看看这座人间。</p>

凡间之事，说到底就是柴米油盐。</p>

不停的忙碌，也就为了让一家人吃上一顿饱饭，囊中多有几枚灵石。</p>

“卖豆花儿！”</p>

“东州正宗螺鱼粉！”</p>

“北芦老冰棍！”</p>

许是刚刚过上元节，街上格外热闹。</p>

年轻的母亲牵着稚儿，眼中带着笑意；健壮的儿子搀着老母，脸上挂着笑容。</p>

“阿娘，等我长大了，要给你盖一个大大的房子！”</p>

“娘，你年纪大了，别老熬夜。”</p>

不同的人生，于此擦肩而过。</p>

孩童脸上天真的笑容，与老妇脸上欣慰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如出一辙。</p>

“……”</p>

纤尘不染的顾盛酩行于此间，步伐平缓，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p>

众生之声，随风入耳。</p>

众生之相，随光入目。</p>

喧闹，是人间的曲子。</p>

斑驳，是红尘的倒影与回忆……</p>

修仙者来到此地，就像是风吹过湖面，待到涟漪消散，便不会留下任何痕迹。</p>

顾盛酩亦是如此，待他离去之后，将没有人会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来过。</p>

朱门长禁，便是仙府。</p>

他喜欢凡间的热闹与喧嚣，喜欢看众生有血有肉地活着。</p>

但他注定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所有的修仙者，都不会属于这里。</p>

凡道法则悬挂高天，如日月之辉，璀璨夺目，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里……是凡人的人间。</p>

若是不慎染了凡尘气，一身修为，顷刻间烟消云散。</p>

“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天上的那座人间……”</p>

顾盛酩在茫茫人海中负手而行，他每走一步，就是岁月一寸，红尘一缕。</p>

街边的古树枝芽疯长，绿了一次又一次，落了一遍又一遍。</p>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面容变化，稚儿长成了少年，白发老妇却已不见。</p>

墙角的杂草越长越多，又被人除去，不知从何来的藤蔓越长越高，最终攀上了院墙。</p>

春风散尽，夏花凋零。</p>

秋雪落地，冬月寒凉……</p>

凡人的一生很短很短，短到只是往前走几步，再回过头看，这座人间就变了模样……</p>

顾盛酩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p>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p>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p>

“时间过得真快啊……”</p>

一步一岁，回头看，人间已经过了十年。</p>

风花雪月依旧，怎奈故人长绝。</p>

盛世虽繁华，何处醉酩酊……</p>

“卖烧豆腐喽！”</p>

小贩的呼喊声将顾盛酩的思绪拉回来，他缓缓抬起头，转身望去。</p>

十八岁的二阳推着小摊，衣着单薄，在覆雪的街道上卖力地吆喝，身边已然不见那位大娘的身影。</p>

见到他，二阳脸色一喜，小跑着过来，递给他一串热气腾腾的烧豆腐。</p>

“老爷，这么大的雪，您怎么一个人在这？”</p>

“……”</p>

顾盛酩接过烧豆腐，转头看向一旁大门紧闭的杂家酒肆，轻声道：</p>

“我来看看故人。”</p>

二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缓缓叹了口气，说道：</p>

“酒三娘也是个命苦之人啊。”</p>

“唉……“</p>

顾盛酩摇了摇头，大步离去，走之前给二阳留了句话：</p>

“今天雪很大，早点回家吧。”</p>

“好。”</p>

少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推着小摊，沿着行人稀少的街道，一路吆喝。</p>

“烧豆腐嘞，卖烧豆腐！”</p>

他的声音渐渐被呼啸的寒风吞没，身影也被大雪遮掩，消失在雪色中。</p>

……</p>

顾盛酩回到顾府，三鬼正靠在门上打盹，看样子睡得很香。</p>

他没有打扰对方，一步踏出，回到自己的院子，径直走到那棵枯萎的桃树下。</p>

一想到十多年了，还是没能吃上一口自己种的桃子，顾盛酩不由得有些气愤：</p>

“你这破树，怎么只开花不结果？！”</p>

呼……</p>

桃树不语，寒风吹过干枯的枝条，发出轻轻的响声。</p>

顾盛酩恶狠狠地瞪了眼桃树，然后就要将烧豆腐的竹签插在树下。</p>

他刚刚俯身，就愣住了。</p>

“……”</p>

不知从何时起，树下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签。</p>

其中那些已经被岁月磨得发黑的竹签，是大娘活着的时候就有的，剩下那些焦黄色的，则是二阳接管豆腐摊后的。</p>

顾盛酩叹了口气，眼神多了几分柔情，他缓缓站起身，说道：</p>

“大娘，您放心吧，二阳他过得很好，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他。”</p>

呼……</p>

没有人说话，耳边还是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p>

顾盛酩笑了笑，转身离去。</p>

——须信百年皆似梦，天地阔，且徜徉。</p>

……</p>

龙域，龙云州。</p>

徐家。</p>

身材魁梧的墨发男子站在湖边，眉头紧皱，看起来心事重重。</p>

很快，一个年长男子来到他身后。</p>

“三千，你还好吗？”</p>

听到这个声音，徐三千松开紧锁的眉头，转身看向那个男子。</p>

“哥，你来啦。”</p>

“听四妹说你心情不好，我来看看。”徐憬天走到他身前，面露担忧。</p>

“还在想灵脉的事吗？”</p>

徐三千点了点头，缓缓说道：</p>

“这条灵脉储量十分惊人，若是能将其收入囊中，至少也能维持我徐家百年运转。”</p>

“而且矿脉之上，有一个二阶秘境，可以派弟子去其中试炼。”</p>

“更何况，地底还有一条下品灵髓。”</p>

徐憬天也知道这些资源的珍贵，但是……</p>

“乔家有一位仙人坐镇，他们也盯上了这块肥肉，凭徐家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p>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联系那位前辈。”</p>

“你是说……”</p>

徐三千点了点头，看着身前平静的湖面，缓缓说出三个字：</p>

“顾青尘。”</p>

——</p>

黑域。</p>

这里没有明确的行政划分，只有一些自古就有的地域名。</p>

提到黑域，所有人都会想到两个地方。</p>

其中一个，就是镇神狱。</p>

那是沧溟界五大狱的核心，关押着无数穷凶极恶之徒。</p>

不同于凡间，这些恶人并不是所谓的“罪不至死”。</p>

恰恰相反，正因为这些人做的事太过骇人听闻，死亡对他们来说反倒是最轻松的惩罚。</p>

所以，镇神狱并不是让罪犯洗心革面，而是恐怖的折磨之地。</p>

就算能从镇神狱活着出来，也被打上了烙印，不得离开黑域，只能在这里度过余生。</p>

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一座城。</p>

而这座城，就是与镇神狱同样著名的地方，也是黑域的核心。</p>

——永夜魔都！</p>

“这就是魔都吗……”</p>

无边的岩浆海上，一个红衣男子自虚空中走出。</p>

他脸上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p>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翻涌的岩浆海中，屹立着一座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城！</p>

轰轰轰！！！</p>

大地震颤，熔岩沸腾。</p>

炽热的岩浆化作海浪，撞在黑曜石砌成的城墙上，却没能留下任何痕迹。</p>

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