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尾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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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点。</p>

京都大学，教研大楼，人文研究科专用会议室。</p>

阶梯会议室内坐满了人文研究科的老师，不仅仅包括历史系的教授们，连文献学系、社会学系、文化学系等所有学系的教职工业也坐在位置上。同时在第一排，还有一位大学董事位列其中。</p>

北原、宫川，还有广濑, 则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台上。</p>

此刻的会议室前端的讲台，下川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笔挺的西装，他的表情神态比之前出庭的时候，要好上了不少。一双眼睛之中，像是又亮起了光芒, 恢复到了往昔那翩翩的学者风采。</p>

而在下川面前的几米远处, 正站着藤村。</p>

藤村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想起了就在两个月以前，自己还向大学申请了荣誉特座教授。那时候的他，正站在人生的最高点上。而仅仅才过了两个月，一切的一切，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p>

两个月前的自己，是否能想到，自己在今天会这样在站在这里。</p>

藤村握紧了双拳，指甲近乎嵌进了肉中，然而过了一会儿，又松开来。因为他知道，再如何挣扎也没有用处。</p>

曾经掌握过权力的人，更加知道权力的可怕之处。</p>

大学方面也已经严令自己不得上诉。当然，因为对面的那个北原律师有自己的把柄，自己也不敢上诉。对于大学而言，这场官司拖得越久, 获得的关注越多, 对这座最高学府的名誉伤害也就越大。因此，快刀斩乱麻是大学的最佳选择。</p>

藤村晃了晃神, 随即迈出步子, 朝前走去。每走出一步，都像是踩在没干的水泥上一样粘稠。</p>

恍惚间，藤村忽然像是看到三十几年前的自己。</p>

那时的自己，也是一名准教授。</p>

自己，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p>

会议室上，人文研究科的老师们看着藤村的神态，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院长一向是飞扬跋扈的模样。谁都没能想到，面前的这位藤村，此时竟流露出了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p>

没有了权力的支撑，这位昔日的院长，身高像是矮了一截般，佝偻着身躯。藤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下川的面前，低着头，全然已经没有了过去身居院长的那份盛气凌人。藤村面无血色，仿佛没有骨骼支撑一般，在下川面前跪了下来。</p>

在场的所有人, 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堂堂东洋最高学府的研究科院长，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下跪，这是极具有冲击性的一幕。所幸今天的会议是闭门会议，如若被记者抓拍到这一幕，那将会是整个东洋的新闻头版头条。</p>

“下川老师。”藤村喉头颇为颤抖地说道。</p>

藤村想开口说话，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卡住了话语。</p>

这是人的惯性。</p>

多年以来担任院长的权力惯性，早已使他无法想象要以这卑恭的姿态面对自己的同事。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大家都是学者。明明在真理面前，人人最是平等。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本该相处起来最为平等的一群学者，却逐渐划出了三六九等，排位高低。</p>

然而，就算再难开口，也必须要开口。</p>

因为这是法院的判决，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p>

藤村拼命张开着嘴巴，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已经绷紧，像是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仿佛才能摆脱那股惯性对于神经的束缚，只听得他的声音嘶哑道：</p>

“对不起……下川老师……就《东土巡游遣唐记》发生的事情……实在……实在是太对不起了……给……给您添……添麻烦了……”</p>

藤村伏在了地上，额头上轻轻地磕着会议室冰冷的地面。</p>

这位京都大学的人文研究科院长按照法庭的判决，正式向下川赔礼道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