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家人也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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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老卫，我慢慢回味着老卫说的话，金额不小，说明问题严重，不是批评教育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但二叔是父亲唯一的兄弟，两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感情极为深厚，对于二叔组织打麻将，内心来讲，我有一些侥幸的心理，虽然在晓阳的一再催促下，之前已经让老卫给了二叔一个警告，二叔也让自己的麻将摊子关门歇业了，但是我知道，巨大的利润面前，二叔极有可能搞变通。我想着给二叔求个情，老卫来这里也是主动卖给我个面子。为了二叔，没办法，我也只有求老卫高抬贵手。</p>

但派出所并不同于乡镇里普通站所，他有着相对的独立性，对于乡里来讲，老卫平时除了张叔和吴乡长要卖几分薄面，一般的副乡长，在老卫这里根本没有多大的面子。当年老肖带着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与群众发生了冲突，几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老卫才带着人慢悠悠地来了。若不是我背后的晓阳，对于老卫来讲，我一个农村出身的副科，实在是在老卫面前算不上什么特别的角色。卫所长，像我二叔这种，一般是怎么处理。</p>

卫所长揉了揉鼻子，道：“朝阳，你二叔的金额太大了，又有人举报，我估计，至少一年的劳动改造”。</p>

一年劳动改造，对于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讲，这个打击无疑是严重的，对于家里人来讲，是难以承受的。</p>

卫所长，我知道，我二叔财迷心窍，罪责难逃，也给您添了麻烦，但还是希望卫所长能够高抬贵手，想想办法。</p>

卫所长坐在凳子上，客气地说道：“朝阳，这事您说怎么办？”</p>

我想了想，道：“卫所长，就在你们所上，关上几天，教训教训行不行。”</p>

朝阳，今天没外人，我告诉你，这个金额太大，不去外边劳动改造，难啊。</p>

我忙掏出了烟，双手递给卫所长，道：“卫所长，您是老资历，经验足，能不能想想办法，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换另一种方式惩戒。”</p>

卫所长抽着烟，眉头紧锁，慢慢地道：“这样吧，朝阳，赌资我们肯定没收了，这人我们先关着，至于怎么处理，我们还要征取上面的意见，至于罚款，朝阳您看？”</p>

卫所长，不罚款怎么长记性，该罚的罚。</p>

那行，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按政策办，朝阳啊，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的话，你二叔少说蹲个一年。</p>

卫所长，给您添麻烦了，这样，等张书记回来，我一定好生请您喝酒。</p>

送走了卫所长，我的思绪有些乱，喝了杯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还没放下杯子，父亲带着二婶就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办公室。</p>

父亲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长条凳子上。二婶哭得不能自已。我看着父亲，父亲看着我。道“老三，你抓紧时间，把你二叔从派出所领回来，这都关了一晚上了”。</p>

爹，领回来，二叔违法了，我怎么领回来？</p>

怎么领回来是你的事，凭啥这么多人都放了，只抓你二叔一个人。</p>

二叔是组织者，当然要抓。</p>

他们不愿意打，你二叔怎么组织，这事反正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不办你以后就不要回李举人庄。</p>

看着伤心的二婶，我忙起身关了门，平复了心情，说道：“爹，我不是公安的领导，就算是，也不可能说把二叔放出来就放出来，二叔的事，我也劝了几次，二叔就是听不进去，你们先回去，等我想想办法行不行。”</p>

二婶听着不能马上领走二叔，哭声是越来越大，我听着二婶的哭声，婉转曲折，抑扬顿挫，感觉像是农村送人一样，用错了调。乡大院不算小，但二婶的哭声大。我的窗户上人头攒动。</p>

我说道：“二婶啊，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是在想办法。”</p>

二婶哭诉道：“老三啊，你这次帮帮忙行不行，你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可都是还没有成家啊，你二叔要是蹲了大狱，这一家人以后咋办那？二婶知道，只要你真心想帮忙，一定能帮上忙，你不行，可以给你媳妇说，你媳妇不行，可以给晓阳的爹说，他官大，我们没文化，但还是知道，派出所也得听县长的。”</p>

爹点了点头，说道：“老三，你二婶说得在理，你不行就去找你媳妇。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当家，但是你媳妇当家。你不是有那个电话吗？你现在就给邓晓阳打电话。”</p>

我正打算再劝劝二婶，就从窗户上看到了芳芳的身影，芳芳一边听，一边劝围观的人抓紧散了。大家三步一回头，窃窃私语地也就走了。大家走了，芳芳也就推门进来了。一进门，芳芳就给了我一个眼神，看到芳芳，我心里松了一口气。</p>

芳芳道：“大叔，这是咋了，一上班就听见你们在这里闹了半个多小时了，这影响多不好。”</p>

父亲尴尬地道：“哎、哎，这是你二婶。”</p>

二婶看着有陌生人进来，又听见父亲的介绍，用手绢擦了擦脸，问道：“这个是？”</p>

父亲嘴角一笑，又觉得不合适，沉重地说，这个，这个是老二家的对象。</p>

二婶听到之后，忙起了身，道，哎呀，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听说了听说了，是大会计是吧。</p>

芳芳并不羞涩，笑着说道：“是二婶呀，我上次去是看电影，大晚上的就没去您家，我听朝阳和正阳说了，二婶最疼他俩，从小就疼。”</p>

二婶笑着说道：那是那是，特别是正阳，从小就在我家里住。</p>

芳芳看着我说道：“朝阳，吴乡长说找你开会，说要一起下乡，我在这陪着大叔和二婶说话，到了点我送他们回家。”说着又给了我一个眼神。</p>

我马上起身，道：“爹，二婶，就让芳芳陪你们聊天。”</p>

出了门，我快步走向了芳芳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给剑锋，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好在芳芳的办公室里有通讯录，马上翻了翻，打给了文静。</p>

姐夫，你不知道？剑锋今天在外经委开干部大会，剑锋要兼任外经委主任了。看这时间，应该还没有结束。</p>

耶，文静，祝贺祝贺，剑锋晚上要请喝酒。文静，剑锋有没有说老爷子要来安平的事。</p>

文静道：“说了呀，这不是剑锋要进步，爷爷最近都住在县城的，说酒厂的那个战友他多年没见了，一大早就去了安平，还说谢谢剑锋又帮他找了一个老战友。”</p>

一大早就出发了？</p>

对，一大早就出发了。</p>

我愣了一下，算着时间，早就到了安平。</p>

文静道：“姐夫，还有件事，昨天下班纪检的施书记找我和友福谈话了，我们的照片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两张照片已经下了结论，是假的。现在线索正式交给公安，已经展开深入调查了。”</p>

好好好，这样还了你们清白，友福就可以到任了，文静算是双喜临门。</p>

谢了文静，就急忙去找吴香梅，来不及细说，就和吴香梅一起去了高粱红酒厂。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芳芳用自行车载着二婶，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p>

吴香梅道：“朝阳，你的意思是李老革命已经在安平了？他咋来的？”</p>

不知道哪，他这个级别，找辆车还不简单？</p>

车辆飞驰，一路上尘土飞扬，到了孙老门口，就已经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吴香梅看着车牌号，道：“这不是钟书记的车？”。</p>

停了车，我和吴香梅小跑进了院子，并没有人，正房的门开着，桌子上堆了几样礼品。我俩对视一眼，自然想着应该是去了高粱红酒厂。我们两个疾步走向了酒厂，还好距离不远。到了酒厂，就看到李老革命和孙老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高粱红的生产。</p>

高春梅和孙兴东都在，见我们过来，高春梅忙介绍道，这是吴乡长，这是李书记。</p>

李老革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高春梅继续介绍着酒厂的自动化灌装设备。我和吴香梅悄声跟在后面，不敢打断。围着酒厂转了一圈，又品了酒。李老革命道：“老孙啊，你兄弟的事既然他们答应帮着找，我看还是再相信他们一次。酒厂到现在不容易，咱这把老骨头，该支持要支持，刚才要搬迁的房子我也看了，换你这三间茅草屋啊，你不吃亏。这样，我做主，你明天就搬过去。</p>

孙老革命点了点头，道：“你老哥都发话了，我哪有不搬迁的道理，只是钱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咱都这个岁数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了。”</p>

小孙啊，这老孙怎么说也是你的族中长辈，往上数五代，你们都是一家人，现在这酒厂，还有老孙的老宅的地。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子，外人靠不住啊，难道你们一家人也靠不住？这老孙的事，别人不上心，难道你也不上心？”</p>

孙向东道：“爷爷，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把孙大爷当亲爷爷。”</p>

刚才打你一拐棍是轻的，不要以为老孙没有儿子你们就欺负他，我告诉你，这是立过功受过伤的，我们当时图啥，还不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好了，什么厂长乡长的，没有老孙流血牺牲，能有你们今天。我告诉你们，老孙不是后继无人，我的两个儿子，就是他的儿子，我的孙子，就是他的孙子。说完看了我和高春梅一眼。那眼神十分犀利，既有不满也有愤怒，看来，李老革命已经知道孙老没有拿到补贴的事了。</p>

吴香梅道：“李老，既然来了，您一定要到乡里视察，给我们做做指示。”</p>

李老革命环视了一圈酒厂，眯了眯眼睛，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步履坚定地走向了门口。孙老想跟着，被吴香梅拉住了胳膊，挥了挥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