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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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迹天涯皱了皱眉，将小雪抱起来，递给了已经站到她身边的狼女。自言自语道：“阿婆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p>

阿婆的身体，从进入秋分开始就日渐衰老，腿脚开始不灵便。如今更是卧床不起，虽然有阿妈一直在身边治疗照顾。但从来没有能治愈岁月侵蚀的神医，这也是天道永恒难逆的一环。</p>

正因为有衰老一直在不远处等着，才促使我们倍加珍惜年轻。若人人得以长生，又何谓那许多蹉跎掉的光阴。</p>

三斧的脸上，也挂起了担忧的神色。三年观星，他很久都没有在阿婆的膝下承欢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如今他心中的狩猎英雄，都已经这么老了吗?老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吗？</p>

人可以自然地老去，已经是农耕文明的进步了。可以想象，若是迁徙的文明，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人，面临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被族群遗弃。</p>

赡养老人，从一万年前开始，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p>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陪陪阿婆吧！”觉察到了三斧的异样，迹天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历法已经可以开始试用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p>

三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快步朝阿婆的住处走去。</p>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要宣布两件事情。”登上了支楞用树木和砖头搭建的，高约一人的发言台后。迹天涯拿起了陶臂制成的铜制喇叭状扩音器，放到了嘴边，提高了声音说道：“第一件事，就是从这个冬至起，我们这面日历墙上所标注的历法，就算正式开始运行了！”他指了指发言台身后，那处刻了许多卦象的墙壁。继续说道：“今后，我们要严格按照日历墙上对应节气的要求，开展我们的农业劳动！”</p>

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的集会地上，刚还交头接耳的人群，从迹天涯说出第一个字开始，便都停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首领的指示。</p>

上次像这样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的集会，还是一年多以前的南方离卦上九爻，节气为白露时。目的是为了将所有土地都开垦耕种后的第一次秋收总动员。</p>

迹天涯看着台下人头攒动的景象，有些恍然。仿佛那个只有二十多个人，为取暖发愁对未来担忧的冬天，就在昨日。</p>

他回了回神，又举起了扩音器，说道：“为了纪念三斧观星制历这一伟大的事迹。”说罢，他故意停顿了一阵，充分吊起大家的胃口。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按照他的提议，我们将冬至的这个月，就定为我们历法的第一个月！将冬至这一天，定为每一年的第一天！而今天，就是华历元年，一月一日！”</p>

冬至，在华夏文明里，一直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网上自行搜索相关的词条。</p>

笔者在这里只摘抄一句《汉书》里的解释，因为这个解释最符合易经之道：“冬至阳起，君道长，故贺。”</p>

那为什么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一定要将北斗星柄指向正北的冬至，定为一月呢？</p>

在孔子为《周易》所作之传《说卦》里，其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p>

孔圣人眼里的“圣人”，有人说是始作八卦的伏羲。</p>

但伏羲这个“圣人”，一定不是自封的。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自称自己为圣人的！历史上所有的“圣人”，都是后人评价为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前人时，才会用到的词。</p>

若伏羲所画之八卦，是为了记录他的前人的历史的话。那么在他所记录这段历史里，也会存在着一个“圣人”。</p>

事实上，这个“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p>

不是人又是什么呢？</p>

答案就在迹天涯与三斧前一天晚上的谈话里。</p>

三斧指着北面的夜空，问道：“天涯，已经三个周期了，那颗星为什么始终一动不动？”</p>

迹天涯抬头观望了一阵，此时北斗星柄已经指向了正北方，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说北极星吗？”</p>

“嗯。”三斧在去年的今天，就听迹天涯说过那颗星叫北极星。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你指给我看的北斗七星，始终在周而复始的运动着。可是这颗北极星永远只是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北斗七星。看着这七颗星围着自己打转，而自己却巍然不动。”说罢，他陷入了沉思。</p>

迹天涯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也同样看着天空发呆。</p>

“好像不止这北斗七星，是满天星辰都在围着这颗北极星在转动！”回忆起这三年来，所观察星辰的每一幕，三斧突然惊呼道：“这颗北极星一定就是一切的中心！”</p>

三斧那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始终在旁边趴着睡觉的壮士一跳，支起了浑身毛发。睁开眼看了一眼三斧。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了。</p>

“所以它也叫帝星、紫微星。”迹天涯小声嘀咕道。</p>

“你说什么？”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三斧，没太听清迹天涯说的话，问道。</p>

“没什么。”迹天涯不想对封建迷信的东西解释太多。只想继续听三斧说那些实际观察到的事物，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观点。</p>

“此时北斗星柄指的正北方向，同时也是北极星永恒所在的方向。”见迹天涯没回话，三斧继续着自己的发言，“我们就将今天，定为这部历法的第一天吧！”</p>

迹天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部历法能够产生，你居功至伟，当然要听你的。”</p>

得到了迹天涯的肯定回答，三斧也开心的笑了。他熟练地用他那半条手臂，向上提了提刚被一阵风吹的滑落一半的熊皮披风。说道：“其实功劳最大的也不是我。”他又指了指那颗星，“功劳最大的是这颗北极星，每天晚上我都要先找到它，才能确定满天星辰的变化。”</p>

两个人再次仰望满天繁星，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p>

“每次我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感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看看它，就好像看到我的妈妈正用那只仅存的好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之前总是以鲁莽示人的三斧，对迹天涯说起了柔软的心事。“一想到这里，我就会再次充满力量。”</p>

“阿婆么。”迹天涯念叨了一句，也盯着那只‘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哈哈哈，阿婆每次也是坐在北方，面朝坐在南方窑洞前的族人们，给大家制作美味的烧烤！”他忽然止住了笑容，摆出一副虔诚地表情，认真地说道：“小黑和那几只狼，看向阿婆烤串时的表情，就好像在朝拜一个圣人！”原来他是在模仿那几只'馋狼'的表情。</p>

“圣人？”三斧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回味了一下，哑然笑道，“剩下一只眼睛的老人吗？”</p>

“哈？哈哈哈哈！”迹天涯先是一愣，随即领悟到三斧的冷笑话后，再度开怀大笑了起来。“你竟然会玩谐音梗！”</p>

“罪过，罪过。”虽然不懂迹天涯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仍是自觉失言的三斧，忽然用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我怎么能这么说呢！”随后，他又瞄见了迹天涯那努力憋笑的模样，一个没忍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p>

但内心还是觉得拿自己妈妈开玩笑很不应该。只能一边笑一边指着北方的夜空，说道：“是它！是它！”说罢他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它才是那个剩下一只眼睛的剩人！”</p>

“对，它是。”迹天涯也收起了笑容，同样严肃地说道：“它就是那个坐北面南的圣人！”</p>

它就是那个对我们那些痴迷于仰望满天星辰的老祖宗们来说，影响最深的一颗星。就是那颗无论生活在地球上哪个角落的人类视角里，永恒处于正北方的北极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