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车以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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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曾在自己刚过去不久的童年里，多次出现过的笑容。</p>

许多人和许多事渐次涌上了山猫的心头。</p>

每当那些讨厌的大人们，成功把他逗哭时，就会带着同样的笑容看向他……</p>

山猫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又是个令人讨厌的老头子呢！”</p>

言语间，有泪划过。</p>

蚕丛还是低估了蜀族的实力，一群安逸惯了的老实人，到了真正爆发的时候，其力量是不可估量的。</p>

本以为至少要打个三、五天的战役，持续时间竟然都没有超过一个晚上。</p>

惨烈的战斗虽然平息了，可那焚烧尸体的火焰却仍在燃烧。</p>

短时间内，它也不会熄灭了。</p>

因为又有数万具新鲜的“柴禾”，被添置到了火焰之中。</p>

在那冲天的火光之中，可见到滚滚的黑烟。这一方地域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熏的人根本无法呼吸。</p>

几万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此刻已变成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的一部分。上一秒还不共戴天的敌人，此刻正重叠在一起，被同一把火焰烧的难解难分。</p>

众人看着那熊熊的烈火，将这些尸体吞噬。如果人间真有炼狱，怕也不过如此吧！</p>

无论是作为那所谓的胜利者的蜀族，还是那所谓的失败者，已经投降了的巴族，都合在一起共同扮演了一整夜的“搬尸工”角色。</p>

身处炼狱之中，胜者笑不出来，败者也哭不出来。对于这种结局来说，早已无关悲喜，剩下的唯有麻木。</p>

当最后一条“薪柴”，被投掷于火焰之中后。所有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p>

战斗整晚，没有人觉得饥饿。</p>

彻夜未眠，也没有人觉得疲惫。</p>

所有人的心中，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有悲伤，有无奈，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恐惧。</p>

在巴、蜀两族之间发生的这场漫长的战争，给两个族群带来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p>

这几万具尸体，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p>

如果不找到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战争的阴影将继续笼罩着大地，还会有更多的生命消逝。</p>

在蜀族人的心中，蚕丛自然是智谋超群的。可在巴族人的心中，蚕丛却是诡计多端的。</p>

明明是同一个行为，为何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p>

但对于蚕丛来说，别人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在他自己的心中，“蚕丛”两个字代表的是罪孽深重。</p>

一个对“生”充满执念的人，却亲手宣判了这许多人的死亡。</p>

蚕丛并不是后悔，他知道，如果他不这样做，在火海中燃烧着的尸体，占有大比例的，就会变成蜀族了。</p>

他困惑的是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彻底解决人类纷争的办法。</p>

他怕的是下一次，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p>

突然，在这巨大的“炼人炉”面前，一名心智不坚定的族人彻底崩溃了，大叫着冲进了火海之中……</p>

火焰持续燃烧了三天，才被一场大雨浇灭。</p>

那些没有被燃烧完全的人类遗骸，会被其它以肉为食的生物分食。</p>

或者化为腐朽，重回大地。在若干年以后，在那片土地上生长的植物，一定会比其它地方的繁盛茂密。</p>

而蚕丛在第二天便率领活下来享受胜利的蜀军，裹挟着已经投降了的巴军，远离了那片人类已经无法立足的焦臭空间。</p>

乌云总会散去，就像阳光无法永续。</p>

在漫无目的逆着嘉陵江行走了三天以后，暂时从阴霾中走出的众人，才第一次想起来要找蚕丛商议一下关于确切前程的问题。</p>

当然，去哪的问题，从来就是首领该考虑的，其他人只需要遵从即可。</p>

华历三年，六月，芒种时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