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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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缸已经满了。</p>

浓稠的血，红得发黑，几乎要溢出缸沿。</p>

她抽了抽鼻子，没有任何腥臭味，反有丝丝缕缕的清香飘来。</p>

她围着院内转了一圈，发现六口大缸，有三口已满，余下的或者半缸液体，或者只有个底子。</p>

旁人对这缸内的诡异液体视而不见，或者说，他们看见的是另一幅景象——可戚红药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能看见这些。</p>

一转头，正听见刘天师在请辞。</p>

他一个野客，即无多少法宝，也没几招厉害的绝杀技，能活到今天，关键离不了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那句话，再高的悬赏，也得有命去拿才是。</p>

公孙项闻言，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接过他递回的销金令。</p>

刘天师垂着头，朝众人匆匆一礼，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p>

“如此说，明日我老简是一个人进阵喽？”简大师那双豹眼四顾，落在一张张或是迟疑，或是沉思的脸。</p>

周齐宇其实很想早点进阵，他也有那个降妖的自信，可是，他的计划是跟师妹王梦儿一道进入，一来他们师兄妹配合已久，行动默契；二来，看前面的状态，那阵内必然凶险无比，若是一同进阵的人在关键时刻靠不住，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p>

是以他迟疑。</p>

他迟疑，却有干脆的。</p>

“简大师，明日我随你去如何？”</p>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慢悠悠走上前来，面带微笑。</p>

等戚红药回到房内时，望了眼刻漏，已近子时。</p>

她和衣躺下，觉得今日格外的疲乏，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p>

清晨，一声嘶吼划破天空，身体在大脑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就鱼跃而起，戚红药站在床上呆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耳畔听见一个变了调儿的声音：“师妹——！！”</p>

戚红药飞身赶奔吼声传来的方向，匆忙间，余光往隔壁院落一扫，只见大门紧闭，里面分毫动静也无。</p>

四方有数道人影起伏，片刻间，都赶到了周齐宇师兄妹所在的院落。</p>

院门大敞，周齐宇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他师妹。</p>

王梦儿死了。</p>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周齐宇。</p>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师兄妹本来就在一处住着。</p>

王梦儿的死状很诡异。</p>

周齐宇说，他每日寅时便起身，在院中练半个时辰剑，估摸着快要到开启阵法的时刻，便去叫师妹一起动身前往观瞧。</p>

然而敲了许久房门，师妹的房中却迟迟没有动静，他担心有什么意外，不得已，只好破门而入，一进到屋内，就看见了王梦儿。</p>

她背对着周齐宇，跪在地上，身体僵直，一动不动。</p>

“梦儿？”周齐宇隐约觉得不对，心生警惕，一步步凑近，右手已按在剑柄上。</p>

他转到她的身前，看清了她的脸——</p>

王梦儿瞪着眼、仰头望天，嘴巴张得大大的，叼着一截舌头。</p>

她自己的舌头。</p>

被人割下来，又塞回她的口中。</p>

消息很快传开，在庄客和仆役间引起极大的恐慌：“阵法封不住妖物，它出来杀人了！”</p>

戚红药赶来后，看清这一幕，马上折身扑奔公孙夫人的院落。</p>

仔细查看过那六口缸后，她发现里面的液体和昨日相同，没有增加。</p>

‘王梦儿恐怕不是死于妖莲之手。’</p>

是谁杀了她？</p>

又为什么要把她的舌头割下来？</p>

方才，她在人群中找寻过，没看见那莫七的身影，也没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药师，早上，那二人分明不在院中，他们去了哪里？王梦儿的死是否和莫七有关系？</p>

戚红药思绪纷乱间，抬首望向那寂静的房门——公孙夫人就在里面。</p>

她看看门，又看看那几口缸，心中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挥之不去，不由抬脚往门口走去。</p>

铁灰色的天空笼罩大地，这院落整体看来，就像一所巨大的监狱，而回廊上一根根柱子，便是监狱的栅栏，只不知，身在狱中的是公孙夫人，还是他们这一众天师？</p>

戚红药也不知自己接近那屋子要做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是下意识的，被吸引过去。</p>

屋内很静。</p>

看看天色，就要到约定入阵的时间了，那铜镜依旧收在夫人房内，但她仿佛还没有起身的意思。</p>

戚红药心中奇怪：周齐宇那边闹这么大的动静，这里竟然连个通报之人都没有么？</p>

想了想，她手向怀中一探，抽出个扁扁的口袋，往掌心控了控，一张剪纸小人儿飘落。</p>

戚红药磕破食指，用血在小人儿头部一点，“它”便站了起来，伸伸懒腰。</p>

戚红药指指窗棂缝儿，小人儿分明没有五官，但从肢体动作来看，很是垂头丧气，懒得动弹。</p>

戚红药：“……”没办法，自己生而被咒，天资受缚，难以学习高阶道术，连这么个基础的人偶术，都施展不顺，可是眼下除了这个，没有别的窥探方法了。</p>

她疯狂作揖，比了个“拜托”的手势，小人儿抱着胳膊，总算磨磨蹭蹭的钻进窗缝儿。</p>

接着，戚红药背靠窗棂坐下，流血的手指在自己额间一点，双目缓缓闭上，脑中清晰的显现出屋内情形。</p>

这种人偶术虽然方便，但除非是专修傀儡一门的天师，否则很难远程操控——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其他天师宁肯亲身来此蹲守，也不愿借助傀儡术的原因了。</p>

对专注提升战力的天师而言，这实在是十分鸡肋的道术。</p>

如今，戚红药这样做，实在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如果那公孙夫人没有问题，被发现也顶多是有些尴尬不愉快——大不了被当成变态处理。</p>

可是，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