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遥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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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并非只有慈爱，就在方才，向三人展现了她恐怖的一面，水压将人类胸腔内为数不多的空气尽数挤出，倒灌进口鼻中的海水又剥夺了黎玥呼吸的权利。</p>

黑暗、冰冷、死寂，化作数条引诱起绝望的触手将她拉着下沉。一些虚影，自昏暗中浮现，仿若微弱的天光悄然抚慰着初露的嫩芽。</p>

生或死，熟悉或陌生，所有记忆中的人们都向黎玥走来。恍惚中，似乎听到了谁在呼唤自己。</p>

“黎玥……手……抓…我……”</p>

“指……官！！”</p>

不必多想，用尽全力将手伸了过去，反馈到神经的，是柔软和坚硬并存的质感，浸湿的毛发与其下金属的触感混合，送入神经末梢，紧接着便是一股上升的力——</p>

胸口又被一个手掌状的坚硬物体按压，倒灌入口的冰冷海水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挤压、排斥……</p>

失而复得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黎玥的口鼻，赤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再抬起头时，青虎和机械少女面前，明亮的红巨星几乎占据了三人所有的视线。</p>

“看来，还有惊喜啊……子薇，这是人类常说的红巨星，对吧？”</p>

“是啊，这也是它步入老年期的象征。”</p>

黎玥站在两人中间，子薇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层银白的宇航服。</p>

“这次是太空之旅吗？”</p>

“是的哦，指挥官，还有大哥，你们会喜欢吗？”</p>

黎玥点点头，天吴则是露出一个稍显担忧的笑容，瞥了一眼黎玥后又看向了子薇，担忧的神情才放松下来。</p>

“还好不是写实风格啊。”</p>

暂且不提太空沸腾、致命辐射、极端温度等可以轻松摧毁肉体凡胎的宇宙现象。光是黎玥现在这正常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违背常识了，毕竟太空中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空气。</p>

“当然啦，这可是为了让指挥官能够在太空中正常行动，稍微动用的小手段。子薇可是准备了很久很久哦！”</p>

子薇飘到指挥官和天吴身前，向他们伸出了手。</p>

“指挥官，大哥，能请你们陪我走一趟吗？”</p>

一只爪子、一只手握住了子薇的机械手掌。</p>

“对我们没必要用‘请’，这可不像你。”</p>

听到回答的话语，子薇愣了愣。然后她紧紧回握住了搭在掌心上的人类的手，力气之大，甚至让黎玥感到一丝疼痛。</p>

“嗯！”</p>

宇宙，自亘古以来，从上下四方、古今流转，逐渐蔓延开拓，直至演化为如今人类认知中最庞大而遥远的存在。</p>

她延伸八方，却也构筑了观天的井口，她流通古今，不过搭建了名为光速的囚笼。</p>

在子薇的小手段下，天吴和黎玥最初还在为各种宇宙奇观而啧啧称奇。</p>

由尘埃组成的五彩星云、钻石般剔透但垂垂老矣的白矮星，捕食恒星的黑洞、互相碰撞融合的星系……</p>

可这些奇异的景象在宇宙的跨度下也会显得稀松平常。</p>

“此时我们所见的星体，不过是光速的囚徒罢了。”</p>

天吴抬起爪子，一颗恒星便在红巨星之末迸发出璀璨的耀光，壮丽恢宏之后唯余尘埃漫漫，或许几十亿年后，又会有气团、尘埃在引力之下汇聚，又一次诞生将绽的命焰。</p>

可是，能观测到的，永远只是它们遗存往昔的一瞥。亿万年的旧光影组成了无限宽广的牢笼，将所有事物尽数囚禁。“光速”，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永恒的枷锁。</p>

所见的不过是旧日残响，所追逐的或许早已熄灭。现在，投射在视觉模块或者视网膜上的不过是数十万年前的景象，我们犹如困在琥珀中昆虫，被时间无情地碾过、抛弃。</p>

……那么，何谓“真实”？</p>

虚拟的光幕中，唯有牵着手，彼此传递温热与触感的三人能带给彼此实感。</p>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子薇停下了脚步。</p>

“看来‘散步’的时间差不多了，该送大哥和指挥官回家了。两位，抓紧子薇哦，子薇要加速了。”</p>

“嗯。”</p>

前方的视野变得幽蓝，每一颗星星都在掠过身边的一瞬间转红，融入背后一大片红色的星云。</p>

这是加速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到的红移。时间和空间被色彩分割，远方的蓝代表“未来”，身后的红则是“过去”。</p>

这种亦真亦幻的景色，仿佛脱离了维度，天吴的身躯微微颤抖，眸中仿佛映照出一片独属于那双金眸的寰宇……</p>

当黎玥的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眼前已是熟悉的蔚蓝星球。</p>

“指挥官，天吴大哥，你们该回去了。”</p>

少女将手上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爪掌）按在一起，随后缓缓松开，轻轻一推。歪着脑袋，将祝福的微笑送与眼前被引力拉扯着向母星坠去的两人。</p>

蔚蓝的光辉之下，黎玥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焦虑，向着那娇小的身躯喊道。</p>

“那你呢？”</p>

“子薇？子薇就留在这里哦。不过…”</p>

少女眨了眨眼，随后又恢复了俏皮的样子。</p>

“也一直……”</p>

后面的话已经无法被人类听清了，只有天吴瞳孔微扩，张了张嘴。随后，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白光吞没。</p>

“指……”</p>

少女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摇晃，面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晃动，直到重新取回感官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沙发上。天吴和子薇就站在一旁。</p>

“指挥官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啊？”</p>

“已经……登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