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九门白琉璃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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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睛,此时仿佛已历经了沧海桑田,变成了密不透风的森林,浓郁的黑色像是一池浓墨,没有半点瑕疵。</p>
少年声音低沉又嘶哑,“我来买那块玉……”</p>
不等玉工反应过来,他又问道,声音飘忽,好像盘旋在天空中,不肯落地,“如果我要送的人,已经……”</p>
已经死了,这枚玉还能续上我们之间的缘分吗?</p>
他想问,但一时又说不出口。</p>
不想承认那个人的离去,也不想将自己心里的话说给任何人听。</p>
于是,小哥不再继续询问,只是把重复道,“我来买那块玉……”</p>
玉工也不去看荷包里的钱是否符合数量,从台桌下取出那个漆木盒子,递给沉默的少年。</p>
小哥拿过盒子,向外面跑去,玉工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放在门后的纸伞,追了出去。</p>
门外大雨磅礴,空无一人。</p>
小哥在雨中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就像他不知道要把怀中的玉送给谁。</p>
大雨中,世界一片安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p>
他的脚步变慢了,但仍旧没有停,无边的北京城在他脚下发着颤,他就这样向前走,不停地走,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p>
最后,小哥走累了,他缩在了一个屋檐下,抱着自己的双腿,枕着自己的膝盖,水滴打在他的睫毛上,他闭上眼睛,久久也不睁开。</p>
好像睡着了。</p>
“醒醒。醒醒……”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p>
小哥睁开眼睛,一个身材修长,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人好奇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右手的两根手指。</p>
“居然能看到张家的人啊?这么小,你是出来放野的吗?”</p>
小哥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摇了摇头。</p>
“不是放野,难不成也是跑了?”男人眉梢微微一挑,笑了,“无家可归的话,要不要来我家休息一下,这么巧,我女儿刚出生,就撞上了本家人,也是缘分!”</p>
男人的话语带着试探,但小哥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看着远方,他静静地缩成一团,像一块倔强的石头。</p>
男人,或者说张怀山也不肯退,他本来兴冲冲地守在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身边,忽然听见下人说了门口这个少年的情况,立刻就赶过来。</p>
他要确认这个本家人不会对他的妻女带来伤害。</p>
小哥撑着自己的膝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漆木盒子,递给张怀山,轻声说,“恭喜你。”</p>
张怀山愣了一下,接过盒子,他仍旧心怀淡淡的戒备,小心地打开,一枚晶莹的翠璜缀在赤红的锦缎上,格外精致。</p>
这确实是很适合送给小女孩的礼物。</p>
“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太好吧?”张怀山试探地问道,他发觉这个少年确实没什么恶意,但也的确搞不懂他的来意。</p>
难不成真的是个意外?</p>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默默地起身,打算离开这个地方。</p>
张怀山一愣,拦住了他,面对少年黑漆漆的眼瞳,他又笑了,把那个漆木盒子往怀里一揣,然后从腰上扯下一枚玉坠,塞在少年的手上,</p>
“这枚翠璜就当是你送给我闺女的见面礼啦,这个坠子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咱们今天见面也算是缘分,要不要给我闺女想个名字,好听的话我就去告诉我老婆,让她考虑考虑。”</p>
小哥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张怀山以为他不会开口,想找个台阶让大家好聚好散的时候,他突然说道,</p>
“琉璃。”</p>
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琉璃。</p>
张琉璃的琉璃。</p>
“每闻第一义,心净琉璃光。”张怀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倒真是个好名字。”</p>
在他还沉思着的时候,小哥已经走出了屋檐,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万道阳光金线般的从云缝中透下来。</p>
小哥已经走远了,张怀山也没有留他。</p>
鬼使神差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时,小哥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张怀山冲他招了招手,白公馆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p>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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