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道自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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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逐渐黯淡下来，风雪呼啸的愈加凶狠，看情形是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p>

山姑娘停下脚步道：“看来得找个地方过夜了。”</p>

刘子明环顾了四周，狐疑道：“这哪有地方过夜？”</p>

童娜娜转头说道：“跟我来，这附近有个山洞。”</p>

这鬼地方附近还真有个山洞，极为隐蔽，这姑娘随身的箩筐里携带了药火石，岭南天气干燥，人们常用此石生火，可省下灯油钱。</p>

噌的一声，洞里燃起了火光，潮湿昏黑的洞壁瞬间亮堂起来。</p>

她拿出田地里新挖的生地瓜，翻烤了起来。刘子明则坐在她身旁，用火烤冻得僵硬通红的青葱手指。</p>

姑娘将烤好的红薯折了一半，递给了刘子明。刘子明笑着接过，道了谢，边往嘴里放，边往洞口望。</p>

“看什么呢？”</p>

“看美人。”</p>

“你是冻昏头了吧？怪人！”</p>

刘子明收回望向洞口的目光，擦了擦手。看着跳动的篝火，捡起木材挑了挑火星。</p>

“童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们？”</p>

山姑娘彻底被激怒道：“说多少次了我不姓童……”</p>

话未说完，刘子明便从身旁箩筐里拿起一条红布，横手递出，递到姑娘面前，姑娘瞳孔猛缩，面露惊色。</p>

这条红布没什么特别的。</p>

这条红布原本放的位置很特别，他原本应该是盖着一块招牌，那招牌上面三个大字，写着：清心居。</p>

这是童老爷子行医济世的招牌，康乐无人不知，清心居便是神医医馆。这位姑娘有此招牌又是一手家传高明的医术，必定和老爷子有所渊源。</p>

姑娘家低眉望向篝火，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一言不发。</p>

刘子明看着她心中生怜，语气温柔道：“既然决定隐藏身份，为何留着这块招牌？”</p>

姑娘抓过红布，抬头望他，眼底微泛着泪水，强忍不哭反问道：“你是好人吗？”</p>

“我是。”</p>

“那你是好官吗？”</p>

只见刘子明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是。”</p>

又顿了一下，自嘲一笑道：“好官者福泽百姓，殚精竭虑，或挑社稷重责，或保境安民……我嘛，只是个爱管闲事的散官。”</p>

出乎意料的是那姑娘止住了眼泪，语气铮铮道：“不扰世道，最为公道。”</p>

刘子明一怔，听着耳熟。</p>

童姑娘说：“这是我从一本书里看来的道理，很喜欢。”</p>

刘子明心里暗暗点头，接话道：“这书我知道，《为臣天下三十六记本纲目》，据说是那名鼎鼎有名的探花郎写的，真是文采斐然。尤其是公道一说，特别公道！”</p>

姑娘家没抬头，嘀咕道：“说的挺好，可惜没用，这公道只是你们当官的公道。”</p>

“你不相信？”</p>

童芷冷笑道：“我要怎么相信？这些年郑康无恶不作，干尽坏事，依然逍遥法外，公道何在？”</p>

刘子明眉头一挑，“康乐郡乃八大都之一，除了郡守外，上设督察巡抚司使，并非郑康一手遮天，既不公道，为何没人向上通报？”</p>

姑娘家将木棍丢进火堆里，燃起一阵火星，沉闷道：“上报要经过层层手续，每个官吏都要伸手讨好处，被欺负的人本就是贫苦百姓，哪里有这些钱银？况且就算上报了也是石沉大海，你们当官的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来压榨我们老百姓。”</p>

刘子明心头一凛，欺下瞒上贪玩腐败本就是地方官员的常态，只是没想到连朝廷监察系统也出了问题，相党的手竟然伸得这么远。</p>

刘子明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认真道：“童姑娘相信我吗？若姑娘相信我，便把知道的告诉我，我来还你公道。”</p>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p>

刘子明笑了笑，自信说道：“先前姑娘也看到了我的身份，在这康乐郡只有我能帮你，姑娘也不想一辈子东躲西藏吧？要不要赌一把？我相信公道，因为公道，自在我心。”</p>

她跟着在心里念了一遍，我相信公道，因为公道自在我心。</p>

公道，自在我心……</p>

童姑娘沉默了一会，霍然抬头，松口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p>

刘子明嘴角溢出好看的微笑，“首先嘛，自然是姑娘的名字。”</p>

姑娘家很干脆道：“童芷。”</p>

“童芷姑娘，再回到先前的问题，既然如此姑娘为何留着那牌子，留着它你就有暴露的风险，为何留着？”</p>

“我童家世代为医，这牌匾便是我们的使命和荣誉，传到我这，哪怕是丢掉性命也要护着它。”童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骄傲和自豪。</p>

听此一言，刘子明淡笑道：“童老是你爷爷吧？老爷子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p>

童芷用力嗯了一声。</p>

刘大人眨眨眼，指了指飞燃的火堆：“说说那场火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p>

火星飞跃，噼里啪啦作响。</p>

童芷缓缓回忆起当晚：“火灾那晚，我外出看诊，回来便见到郑康手下的师爷带着人在巷子口鬼鬼祟祟的，等我回到家还没推开门，便闻到了院里有烧焦味道，接着便是铺天大火，我冲了进去，爷爷已经被坍塌的木头压住了双腿，无论我怎么拼命都救不出来……”</p>

说到此处，姑娘家浑身发抖，眼眶微红，刘子明这几日见姑娘的面不多，但每回都能见到她哭。</p>

“后来呢？”</p>

“后来我成功把爷爷救了出来，可到了出口的时候，爷爷却不肯逃……”</p>

“为什么？”</p>

“爷爷说，唯有他死，才能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康乐黑暗已久，想让这火为大家带去光明。”</p>

童姑娘面色试图平静，声音却极其沙哑哽咽，说道：“他拼命把这牌子抢了回来，递到我手里，又把我推了出去，自己钻入了火海……”</p>

刘子明一肃，心里涌出的一股由衷的敬佩。</p>

耳边又有那句话在回荡，生死说大不大。</p>

生死说大不大，而有的人死轻于鸿毛，而有的人的死重于泰山。</p>

童老爷便是后者，舍生而且取义者，</p>

千古。</p>

————</p>

“可惜爷爷的死，还是被压下去了……”</p>

“想不想报仇？”</p>

童芷恨意在心，毫无迟疑道：“想！”</p>

“我会帮你，老爷子的遗愿我来继承，你要的公道我也会给你，至于那些虫子老鼠，必将付出代价！”</p>

童姑娘望着他好看的双眸，问道：“你又为什么帮我们？”</p>

刘子明卖乖道：“我好管闲事呀，况且你救了南宫，你爷爷救了全城的百姓……再有就是，我也看那郑康不顺眼，竟敢通缉我……”</p>

刘子明说了三个原因，却唯独没说第四个，最后那个恐怕是让刘子明起了杀心的真正原因。</p>

那郑康是相党的爪牙。</p>

童芷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蹲在那里望火出神。</p>

刘子明挑了挑火堆，“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明日还要出去找东西，你先睡觉吧，我来守夜。”</p>

风不时扫入，二人一夜无话。</p>

夜深，山风呼啸如同怪叫，火堆噼里啪啦作响，在些许遮不住的寒风里，有丝丝火星跳跃，</p>

说守夜的人已然入睡。</p>

童芷看着说要守夜却睡的极沉的刘子明会心一笑，她发现这个当官的和其他当官的有点不一样。</p>

也许，他是个好官吧？</p>

凑近一看，突然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好看，睫毛长长细细，眉宇间有一股秀气，脸上又透出三分灵气。</p>

爷爷说，这样的人是要改变天下的。</p>

他说会还自己公道的，爷爷，我该相信他吗？</p>

她心头极乱，想起那次拥抱，心不自觉跳慢了一拍，脸颊不禁红了三分。</p>

小姑娘陷入沉思，完全没有注意那身长数丈的长条影子，绕过山洞顶，悄无声息地逼近二人。</p>

空气有嘶嘶声。</p>

有石颤声，有水滴声。</p>

黑夜中火丝微弱，不知何物张着血盆大口，身盘石壁，缓缓垂下头来，死死盯着食物，准备饱餐一顿……</p>

(未完待续，欲知后事，敬请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