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算计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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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乌盘城时，已至午晌。暴雨未歇，锣鼓巷中堆积的雨水化作溪流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一路流淌，直至看不见的路的尽头。</p>

撑着伞与吕观山并肩而行的魏来一眼便看见吕府的屋檐下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他们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其中不乏有人坐在或蹲在地上。唯有一位身材壮硕，两鬓生着些许白发的中年男人，腰身笔挺地站在那处，目光朝着屋檐外的雨帘急切地观望。</p>

待到他瞥见魏来与吕观山二人，那男人的眼前一亮，一只脚便麻利地朝着身旁蹲着的同样壮硕的少年狠狠踢了过去。少年如梦初醒地站起身子，对上的却是男人狠厉的目光，身材魁梧的少年顿时如落汤的鸭子一般，耷拉下了脑袋。</p>

而这时，吕观山与魏来也走到了府门口，魏来沉默不语，只是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吕观山则收起了雨伞，朝着那男人拱手问道：“孙馆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p>

中年男人没有应话，而是转头看了身旁那些匆忙起身的弟子们一眼，嘴里厉声言道：“还不给吕知县和魏小哥跪下？”</p>

这话出口，以他身旁那壮硕少年为首的一群人赶忙跪倒在地，齐声言道：“谢过吕知县、魏兄救命之恩！”</p>

此音落下，那群武馆学徒模样的众人便站起了身子，而那壮硕的少年似乎同样也打算如此，可是他的一只脚方才撑起，耳畔便又响起了那中年男人的声音：“谁让你起来的？”</p>

少年一愣，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却不敢忤逆男人之言，只能是一脸愤恨地再次跪下。</p>

魏来认得他们，那壮硕的少年便是昨日险些将他至于险地的孙大仁，而一旁的中年男人，则是贯云武馆的馆主，孙大仁的父亲——孙伯进，至于身后的众人自然便是这贯云武馆的学徒了。</p>

“孙馆主这是何意？有什么事还是请少公子起来再说吧。”吕观山说着身子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搀扶起跪拜在地的孙大仁。</p>

但孙大仁显然有所忌惮，并未有在第一时间站起身子，而是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p>

“哼，既然知县大人发话了，那你就起来吧。”孙伯进冷哼一声，如此言道。</p>

听闻此言的孙大仁这才喏喏地站起身子，但却依然低着脑袋，不敢多言半句。</p>

孙伯进转头看向吕观山，他的面色在那时一正，脸上的神情顿时肃穆了起来，正当魏来奇怪对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p>

扑通！</p>

只听一声轻响，那年过半百的壮硕男人竟然就这样双膝着地地朝着魏来跪了下来。</p>

“爹！”</p>

“师父！”莫说魏来与吕观山，就是与之同行而来的孙大仁以及诸多学徒们都未有料到孙伯进此举，皆在那时发出一声惊呼。</p>

但此刻的孙伯进对于诸人的反应却是视而不见，他朗声言道：“孙伯进谢过二位昨日大恩。”</p>

说罢这话，他根本不给魏来与吕观山半点反应的时间，便低下身子连磕三个响头。每一下都用力极大，好似要将吕府门前的地面砸穿一般。</p>

有道是知子莫如夫，自家儿子对于吕砚儿的那点小心思孙伯进看得是清清楚楚，昨日他便是怕自己这儿子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便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可谁曾料想，孙大仁没有去对赵天偃动手，反倒狠狠扔了那苍羽卫首领罗相武一块石头。</p>

这事，就是三岁的小孩也知道，是要杀头的事情，那时的孙伯进可谓亡魂大冒，乱了手脚，幸好魏来主动承认了罪行，虽然不知他们是如何让那位大人物改了主意，但孙伯进却明白，此事若是落到孙大仁的头上，那他估摸着就得来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了。</p>

吕观山见孙伯进执意如此，劝解了几句之后，便索性收了声。</p>

直到孙伯进行完了他要行的大礼，吕观山才再次伸手，将这男人从地上扶起。</p>

“孙兄不必客气，这都是吕某人该做的事情，世侄年幼，有些少年意气也是好事，只是以后还得好生管教，分清楚时候才是最重要的。”</p>

孙伯进面有愧色，他长叹一口气，颇有些痛心疾首的言道：“唉！都怪我平日里纵容他惯了，若是昨日魏世侄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孙某人必将这孽子乱刀砍死，让他去九泉之下为世侄赔罪！”</p>

吕观山连连摆手，言道：“好了，孙兄也消消气，阿来也侥幸躲过一劫，你也不必过多苛责世侄，今日听闻城南的堤坝有了破损，我这还要寻人去修筑堤坝，就不奉陪孙兄，他日得了闲暇，必定亲自上门叨扰。”</p>

吕观山这话说得虽是客气，但却也俨然下了逐客令。</p>

孙伯进见状赶忙上前拉住了吕观山，急道：“吕兄莫急，我这便带着我这些不中用的弟子去那堤坝处修筑大坝，我这些徒儿别的不敢说，但这体力活，一个顶十个寻常农夫都不成问题，今日此事便包在我孙某人的身上了！”</p>

孙伯进能在乌盘城站稳脚跟，靠的便是一身蛮力，市井之中早有传言，说这孙馆主已破开了第二道神门，是实打实的灵台境的高手，手下的弟子中的佼佼者也触摸到第一道神门，这样的武夫干起力气活来，以一顶十，倒也并非虚言。</p>

吕观山一只手抬到了自己的身前，沉吟了一会，这才点了点头言道：“那就劳烦孙兄了。”</p>

孙伯进顿时面露喜色，在那时连连摆手言道：“应该的，能帮上吕兄，是我贯云武馆的福分，我这就带着弟子与我这孽子前去……”说道这处，孙伯进又顿了顿，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门又言道：“你看我这脑子，我听闻魏世侄近来也在修行武道，我虽学艺不精，但胜在浸淫此道多年，若是世侄不弃，明日起便可来我武馆，我必尽我所学好生教导。”</p>

这个提议让吕观山都不免一愣，但很快他便笑着点了点头言道：“那便依孙兄所言。”</p>

得到这个回答的孙伯进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连连点头，这才领着诸多弟子冒着大雨朝着城南大堤所在的方向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