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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看来,我是很傻的,是很笨的,我自己的感受是,我是很钝的。别人也许早已反应完成,我还没有进行反应。钝感,也许表达也不那么准确吧?毕竟,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只是反应的速度太慢,慢到其他人或许已经转而去做其他事了,我还在思考。
也许正好是这种钝感,才让我对于很多事情的思考,比一些人深入一些。这种深入,也许是带着一种比较特殊的力量的。如果要将这种力量一个命名,我想,它应该是心灵的力量?
我家的餐桌比较丰盛,以至于我曾经几乎质疑其他家庭为什么不多做一两个菜,却忽略了他们家庭的艰难状况。
很奇怪的是,我没有问过别人家为什么不准备一些零食,我也没有问过别人为什么不多做几件衣裳。现在想起来,我们家里,每逢节庆之前,我妈都会请裁缝到家里,给全家人做各种各样的衣裳。
那时候的裁缝是谁家做衣裳就去谁家,由主人家安排饭菜。我们家人多,每次做衣裳,一天做不完,有时候还需要安排裁缝在我们家过夜。
当记忆的阀门打开的时候,我能清晰回忆起,当时裁缝给我们裁剪衣裳的时候,会有一个很宽大的桌子支楞在堂屋中央。给我们缝制衣服的裁缝,是一位年龄比我妈还要大一些的大婶。有时候,她还会带一个人一起,那个人被她称为“徒弟”。那时候的师徒制是那么清晰,清晰到我至今仍旧记得,师父要徒弟做什么,徒弟就做什么。
我相信,裁缝会带一些边角料到我们家里来。因为,我记忆中的布料,会有由我妈拿出来的各种颜色的布料,还会有各种颜色的其他布料。各种各样的布料,有的是给我们家做衣裳剩余的,有的则是和我们家提供的布料不同颜色的。
对我来说,最好奇的还是那把长长的木尺,还有那能够在布料上划下一道道各种颜色线条的薄薄的粉笔。和学校老师的粉笔不同,这种粉笔是宽宽的、细细的。我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对人们真好,只要有什么样的职业,就有什么样的辅助工具。现在想想,这不正好是我们生存和发展的过程中最需要去面对的:发现人们的需要,将这种需要用现在所有的一切进行转化?
我最喜欢看我妈和裁缝交流了,我妈拿出布,会告诉裁缝,很想给谁做衣裳,大概做什么样的。裁缝会量布的尺寸,告诉我妈,大概能做成什么,建议怎么做。有时候,裁缝甚至会提出完全不同的想法。而我妈也会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根据家里的布匹情况,确定最终的方案,然后便是裁缝的妙手,三下五除二,一点一点将整块布变成一些碎片,又将一些碎片变成一件衣裳。
那时候的我没有想过,这么多布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我家的。我倒是知道,有少数是我奶奶和我妈纺纱织布。但我那时候的衣裳,很多布匹并不是棉的,而是灯芯绒、的确良,它们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这些倒是在我离开山村之后,渐渐开始懂了。这种懂,很简单,因为我看到了布匹怎么放在店面,怎么被人们选择、裁截、买卖……
少年时期的我很简单,想得很少。即使现在,我也想得不是太多。我的心,好像每次能够装下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多。别人在裁剪衣裳的时候,不知道到底在心里装着的是什么。我的心里装着的,只有那一点小到微不足道的惊奇,惊奇那些布匹竟然在被画了几条线条之后,被剪刀剪来剪去,再稍微缝一缝,就能缝出衣裳来。
而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到我高中,还有人告诉我,她们当时喜欢围着我,是羡慕我身上穿着她们想有而得不到的漂亮衣裳……万万没有想到,我完全没有在意的衣裳,却可能被其他人惦记,从我穿上,一直惦记到我已经不知道它们已经被扔到了哪里或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但我知道了,原来,有我妈的操持,我竟然活得物质远远超出了其他人的富足程度。
我无法判断,如果我不是每个节日来临之时,适时就有了漂亮衣裳穿在身上,我会不会也用自己钝感到一定程度的心不断执着于那些漂亮衣裳?谁知道呢?毕竟,人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不在意,却容易执着于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一切,这是天性使然。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更加感激我妈,她丰富了我的物质,也由此帮助我,塑造了我的心灵,让我走出了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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