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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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耶深知自己的容貌有异中原人，来时是以胡商的身份入城的，现在要走，单独一人肯定是被盘查的重点对象，尤其是一个胡商……</p>

……</p>

长安，同样是丑初二刻。</p>

一具尸体面前。</p>

两个活人。</p>

尸体是刺客。</p>

不管他身前有过什么经历，身手如何高强，此刻也只能躺在垫着木板的地上。</p>

双眼圆睁，死不瞑目。</p>

但在场两个活人都没有去给他抹眼睛让他瞑目的意思。</p>

活人之一的老吴，则蹲下身，在尸体旁边仔细察看。</p>

“廷尉，此人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腰肋，受的是剑伤，这一剑直接将他脾脏给穿透了，出血过量，另外一处……”</p>

他费劲将尸体抬起一边，翻过身。</p>

“另外一处在脖颈，这两处都是致命伤，哦，脖颈这根簪子插得可真够深的，可见当时簪子主人必是用尽力气，直接整根没入，这簪子的款式……”</p>

老吴是大理寺的仵作，已经无数次跟着陆惟勘尸了，现在大半夜被喊起来也是常事，只不过上司官升一级，直接成了他们大理寺所有人的主官。</p>

说话间，他凑近看了看。</p>

“嗯，应该是长公主之物，您可要拔出来洗洗干净，给殿下送过去？不过听说殿下也受了重伤，如今生死不明……”</p>

“我要找的不是这些。”</p>

陆惟一直在另一边沉默检查尸身，终于出声了。</p>

“嗯？”</p>

老吴一怔。</p>

“刺客死因现在不是最重要的，我找你来，是想让你从他身上找到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从而挖出他的同党。”</p>

陆惟沉声道，“刺客肯定不是临时冒出来的，他们知道长安换防，也知道那段路，那个时间，街上只有公主马车，必是在长安潜伏已久，甚至有人接应，所以，我想找出他们藏身的宅子，他的同党，那个侥幸逃掉的柔然人，受了伤，必然也会回到熟悉的地方疗伤。”</p>

“这……”</p>

老吴面露难色，“长安这么大，恐怕……”</p>

陆惟道：“我知道很难，但没有时间了，城门最迟寅时必须要开，一开城门，刺客更好逃跑，到时候就真的无处可寻。</p>

我们必须在寅时之前，趁现在所有人力都集中在搜查上，把人找到。”</p>

他的语气由头到尾都很平静，但这平静之中，又蕴含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p>

老吴怕上司失望，没敢把话再说死，想了想，就道：“会不会在平康坊或崇仁坊附近，那边颇多西域商贾栖身，还有乐坊伎馆，刺客藏身在那里也不显眼。”</p>

陆惟摇头：“那一带虽然人来人往，平时出入也许不惹人注目，但他身上带着兵器，又要掩人耳目，再找那个地方藏身，反而容易暴露，所以平时应该也藏身于民宅之中，昼伏夜出。</p>

（）”</p>

“我方才找到一些线索，你来帮忙看看。”</p>

陆惟弯腰，用短匕从尸体靴底刮下一层东西。</p>

老吴将烛台抬高，仔细端详。</p>

“是木屑？”</p>

“还有一点油渍。”</p>

陆惟道，“木屑和油渍都还比较新，也没有被摩擦掉，这说明他出来时，可能同时经过了油坊和木工坊。”</p>

老吴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醒过神来，忙在其它地方也跟着找。</p>

“还有他衣裳后面！”</p>

陆惟看见老吴从尸体后面的衣摆小心翼翼摘下一绺白色丝絮。</p>

“是棉絮？”</p>

“是！”</p>

老吴点点头，“您再细看，上面还有槐花的花瓣！</p>

这时节正是柳絮飘飞，但槐花还没开透，所以花瓣幼小，街槐巷柳，他这应该是先从巷子里出来，城中柳树遍地，但种槐树的地方应该不多……”</p>

这些槐树和柳树，都是建城初期留下的，如今已经形成长安一景，寻常百姓很少会主动再去栽种新的树木，即便有，一般也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种。</p>

说到这里，老吴有点卡壳了。</p>

槐树，巷子里，油坊，木工坊。</p>

乍听上去好像很多线索，但实际上相对于这么大的一座城池，这点线索依旧像是在大海捞针。</p>

首先要确定长安城种植槐树的几处地方，再根据这几处地方缩小范围，在里面找同时有油坊和木工坊的地方，再锁定几间宅子，一一搜查。</p>

估计还是来不及……</p>

老吴觉得顶头上司有点急病乱投医了。</p>

他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见陆惟闭上眼，眼睛在眼睑下转动，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在快速思索什么。</p>

老吴也不敢打扰他，只好在旁边枯等着。</p>

直到他手微微一歪，烛泪从烛台上倾倒浇在手上，烫得老吴嘶的一下叫出声，陆惟才睁开眼睛。</p>

“是城南，永隆坊到同安坊一带！</p>

那里既有槐树，也有油坊和木工坊，更巧的是，由于那一带民宅密集，为了减少占地，街道很少，多的都是巷子相通，狭长曲折，倒是方便刺客藏身出入。”</p>

老吴瞠目结舌：“您是怎么……就想出来了？”</p>

说想不合适，应该是找出来。</p>

可就算是对着长安的舆图，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知道哪里有槐树分布。</p>

除非……</p>

“难不成您把长安的一草一木，街坊市集全都记下来了？！”</p>

陆惟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p>

过度思考也让他面露疲倦，但他还不能休息。</p>

连从小到大在长安长大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摸透了长安的所有坊市，乃至花草树木的分布。</p>

有些坊市，如皇城里的朝廷各部，是寻常百姓不能进入的，而达官贵人也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p>

只有陆惟。</p>

只有他为了职责需要，为了查案时能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线索，在就任大理寺期间，利用闲暇之余走遍长安各处，硬是默默记下了所有规划与大致分布。</p>

世人只知他能断悬案，连皇帝要找刺客，第一时间也是想到他，却都不知这份能力背后，他需要付出什么。</p>

老吴越发惊骇叹服，连说话也不由得轻声轻气，生怕惊扰了他。</p>

“那您看，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p>

“你去歇息吧。”</p>

陆惟摇摇头，让老吴退下，又把陆无事叫过来，让他去找侯公度和刘复。</p>

“你让侯公度他们，将永隆坊到同安坊一带都围起来，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急着去搜查，等到寅时将近，对方自然会忍不住露面的，到时候再出手抓捕，最好要活口。</p>

对了，让侯公度亲自出手，刺客身手强悍，又是背水一战，肯定棘手。”</p>

陆无事点头应下，又有点疑惑：“南城一带应该是章梵负责，您却喊了侯公度，是信不过章梵吗？”</p>

陆惟：“侯公度办事稳妥，武功也高，我怕章梵贪功冒进，不小心惊动刺客，到时候反是麻烦。</p>

快去吧！”</p>

“那您呢？”</p>

陆无事有点不放心他。</p>

两人走到院中，陆惟抬头看了看天色。</p>

现在应该是差不多快丑正了。</p>

距离寅时还有一点时间。</p>

“我去，看看她。”</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