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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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可能，因为他厌恶赵群玉的逼迫，章榕肯定也很厌恶。</p>

章骋的目光没有在温情回忆中停留太久，转瞬又彻底冷下来。</p>

就算真是遗诏又能如何，不过是被烛台烧成灰烬的命运。</p>

他拿起那枚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两圈。</p>

啪嗒一声细响，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真相。</p>

章骋微微愣住。</p>

竟然不是圣旨常用的丝绢，而是一封信。</p>

（）信有两页，装在信封里，他还未看见里面的内容，但若是遗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信封和信纸来写，因为那样容易伪造，毫无效力。</p>

章玉碗是在快要出宫城的时候被拦下的。</p>

侯公度快马加鞭骑马而来，气喘吁吁请她回去。</p>

皇城一般情况下是不准骑马的，更勿论如此疾驰，可见侯公度接到的命令之急。</p>

章玉碗不由想，难道是匣子出了什么变故？</p>

她甚至想到了匣子里若果是遗诏，内容可能让皇帝对她产生猜忌，但匆忙急促之间，任是诸葛再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她只能跟在侯公度身后，重新进入太极殿。</p>

殿内灯火通明，只有皇帝一个。</p>

身后，两扇门被守在外面的内侍缓缓合上。</p>

这也许将是一场隐秘的谈话。</p>

章玉碗定了定心神，做好最坏的准备。</p>

皇帝原本坐在桌案后，此刻起身走来，亲自递过一封信。</p>

“这是，匣子里的东西。</p>

（）”</p>

他的神色很奇怪，又很复杂。</p>

不像愤怒，倒像哭过，双目有些发红，却竭力忍耐，以至于咬着腮帮子，面部表情也绷紧了。</p>

章玉碗没急着接。</p>

若是事关先帝，我还是避嫌的好。</p>

陛下，不管前尘往事如何，您现在就是皇位正统，万民之主，毋庸置疑。</p>

↑（）_[（（）”</p>

“阿姊误会了。”</p>

皇帝摇摇头，“你看了就知道。”</p>

这是一封信。</p>

而且，竟不是先帝写的信，是出自赵群玉的手笔。</p>

四年前的某一日。</p>

久病缠身的章榕难得精神好了一些，他从床上坐起，让人请赵群玉入宫议事，在等待赵群玉前来的时间里，甚至还跟李妃聊了片刻，又看了一会儿书。</p>

彼时太子已立，他自知子嗣无望，继承他皇位的，会是他的堂弟章骋，而章骋是赵群玉举荐并一力推动的人选，势必会受到赵群玉最大的影响。</p>

赵群玉入宫陛见，恭恭敬敬行礼，君臣二人坐下，章榕开门见山。</p>

“我要你写一封手书，承诺两件事。”</p>

赵群玉愕然不解。</p>

章榕握拳抵唇，咳嗽一声。</p>

“骋年少登基，从前又未有理政经验，许多事必得倚仗于你，赵相到时候三朝重臣，资历深厚，每逢意见与新帝相左，甚至无须亲自开口，只要稍加示意，就有无数门生说你想说的话，新帝孤立无援，长此以往，君将不君，臣将不臣，赵相纵无篡位之心，亦难免有权臣之实。</p>

我要赵相亲自手书，保证凡事不会绕过新君，独断专行，保证臣不凌君，忠勉孝悌。”</p>

饶是赵群玉城府深沉，仍旧忍不住大怒：“陛下这是何意？老臣在朝数十年，何曾有过大逆不道之心！</p>

陛下既信不过，还要这样来羞辱老臣？！”</p>

章榕忽略他的怒火，直视他道：“你的确不会造反，但新帝毫无根基，你则有门生故吏，世家与你同气连枝，</p>

（）他斗不过你们，只要你们意见相左，必然是你大获全胜，就算你没有不臣之心，你身边的人也会操弄权柄。</p>

赵相，你很明白朕在说什么，朕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正如你了解朕，朕也了解你。</p>

这封手书，你必须写，否则，我宁可另立新君，坏了你的打算，也不会轻易与你罢休。”</p>

赵群玉压下怒火，冷冷道：“第二件事呢？”</p>

“第二件事，是柔然。</p>

朕想伐柔，你极力阻挠，朕命不久矣，的确无法主理政事，也无法再轻启战端，但是我要你承诺，有生之年，只要新帝愿意打这一仗，你必须全力支持，不得违逆。</p>

朝廷为这一仗，已经准备了很久，朕隐忍数年，也因如此。</p>

如果朝廷打赢，你必须上疏建言，把远在柔然的公主接回来……”</p>

说至此处，章榕再也难以为继，扶着桌案剧烈咳嗽。</p>

而赵群玉也无法再压抑怒气。</p>

“好，好得很，原来陛下的后招在这里等着我呢！</p>

当日沈源所请，您轻易偃旗息鼓，老臣就觉得不对劲……”</p>

他怒极反笑。</p>

“陛下这算什么，以死相要挟吗？若老臣不写，又能如何？”</p>

“赵相。”</p>

章榕抬起头，双颊咳得染红，神色却很冷静。</p>

“以你的聪明，应该明白，这封手书虽然限制了你，却也是你的保命符，能保你善终。</p>

新帝若性情柔弱，以后必沦为傀儡，他若性情激烈，也必会与你冲突。</p>

他是我弟弟，我不能让他被你们欺负，也不能让君臣不和乱了璋朝的气数。”</p>

“还有，阿姊为了我们，远赴柔然和亲，距今已经许多年了，我甚至开始记不清她的样子，但是，朝廷把一个女人扔在塞外，这算怎么回事呢？忍耐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但一个国家若一味忍耐，那就只有灭亡。</p>

我和阿父对不起阿姊，但我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弥补这个遗憾。”</p>

……</p>

章玉碗拿信的手微微颤抖。</p>

“赵群玉最终还是写下手书，承诺了这两件事。”</p>

盖章手印，无从作假，形同发誓。</p>

“是，”</p>

皇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兄长将手书装在这个匣子里，让李妃在自己驾崩后当众打开宣布，为的就是让朝廷上下都亲眼见证赵群玉自己的誓言，让他无法失约，让朕能不受权臣辖制，让阿姊你能早日归来，可他没想到……”</p>

章玉碗接下他的话，“他没想到李妃比他先走一步，匣子被托付给陈皇后，而陈皇后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常理推断，必然是与遗诏有关，便一直秘密保管，直到如今。”</p>

谁也不曾想过，这匣中所装之物，不是遗诏，不是阴谋，是章榕作为一个天子所作的最后努力，是他对亲人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p>

皇帝背过身抹了把眼睛，再转过来，勉强一笑。</p>

“这烛火太灼人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