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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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南朝来使的消息，刘复立刻坐不住了，也不管自己还差一刻钟才下值，一溜烟就直奔长公主府。</p>

彼时章玉碗正在阅读陆惟的来信，看见他无约而至，还很是惊讶。</p>

“你怎么知道晚上吃金汤鱼和蜂蜜炙烤鸭脯？”</p>

一听这两样，刘复口水就快流下来了。</p>

“那可算赶巧了，我就蹭一蹭殿下府上的美味吧！”</p>

他也不见外，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干脆就自己给自己留客了。</p>

虽然公主只说了金汤鱼和烤鸭脯，但他知道肯定不止这两样。</p>

要说吃食，放眼长安，长公主府自然不是最奢侈的，博阳公主被禁足之前，比这还要再奢侈数倍，据说她每日餐桌上珍肴几乎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有重复的菜，更远的还有赵群玉，当年他权势熏天时，想要巴结他的人各出奇招，赵群玉自己不必主动开口，就有无数人往他餐桌上送各种稀奇的珍禽猛兽。</p>

刘复喜欢在长公主这里蹭饭，不是因为这边的食材如何罕见，而是公主会吃，简单寻常的食材，也能在公主的指点下，变成旁处难寻的味道。</p>

他曾认真思索过个中原因，得出结论是也许公主在柔然待了十年之后，将中原与西域的口味相结合，便迸发出许多奇妙灵感，旁人难以模仿。</p>

很快，刚回来的章钤，也被喊过来一道用餐。</p>

刘复好悬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p>

“殿下，听说南朝要派人过来结盟立约，还要求娶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陈迳贼心不死，通过数珍会对您下手不成，就想来明的了？”</p>

章钤一听，也放下手中食物，关切地望过来。</p>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其中情况有些复杂。”</p>

章玉碗道。</p>

南朝如今在位的，是位年过天命的皇帝，年号贞兴。</p>

老皇帝登基二十年有余，执政时间放眼史书，也不算短了，在位前期，他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加上南朝治下江南，本就是膏腴之地，十年下来，南朝国力就有了显著提升。</p>

去年，趁着北朝伐柔，平定边陲，又有秦州、梁州两地混乱，无暇旁顾之际，南朝直接出兵，一举灭燕，将同样肥沃且在通商上有巨额利润的燕国一举吞并。</p>

原本略略弱于北朝的实力顿时大涨，南方辰朝一跃成为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势力，南北两边原先分治的默契也因此悄然发生变化。</p>

当北朝君臣刚刚从秦州的乱事中回过神，当朝臣还为了立不立太子跟皇帝斗智斗勇时，南朝不知不觉已经逐渐壮大了。</p>

据说燕国如今还有零星叛乱，可已是翻不出风浪，</p>

此时北朝再要出兵去争抢，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朝将这块土地化为己用，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p>

在这样的前情下，南朝本该占有优势，却主动提出遣使结盟。</p>

许多人忽略了结盟一项，因为“求娶公主”</p>

一事，更加引人注目</p>

。</p>

此事今日在朝堂公开之后，当即哗然，许多人意见不一，甚至吵作一团，检校御史不得不再三大声呼喊，方才勉强让场面安静下来。</p>

紧接着小朝会上，几名重臣的想法同样背道而驰，皇帝章骋因此头疼不已，不得不宣布暂且休会，明日再议。</p>

“求娶北朝公主一事，据说在南朝那边，也是经过一番争吵的。</p>

事情起因是为了给太子陈迳选太子妃。”</p>

陈迳本来是有太子妃的，但元配时运不济，成婚两年后就病逝了，而陈迳在南朝素有贤名，号称文武双全，这样一位太子，太子妃之位自然不可能长久空着。</p>

也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就提出，既然陈迳贵为太子，寻常女子自然门庭不足，若要找世家门阀的女子，适龄者中也无长房嫡女，不如择燕国公主为继妃。</p>

此时燕国已经被灭，燕国国主嫔妃子女等一干人悉数被押到南朝京城软禁起来，封了个爵位荣养着，倒的确是还有一位燕国公主，年方十七，尚未婚配。</p>

但既然提起这茬，有人就说，世上已无燕国，又哪来的燕国公主，若要求娶公主，不如去北朝找，当此之世，唯有北朝公主，才配得上南朝太子，珠联璧合，当世无双。</p>

“你们听见这话，心里作何感想？”</p>

说到这里，章玉碗问他们。</p>

刘复绞着眉毛：“从门当户对来说，好像也没啥不对。”</p>

章钤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听不出有什么不妥。</p>

章玉碗笑了一下：“说这话的人，是在给陈迳挖坑。”</p>

刘复不解。</p>

章玉碗就道：“陈迳是太子不错，可他上面还有皇帝，这些人将陈迳捧上天，说只有北朝公主才能配得上陈迳，又置南朝天子于何地？更别说‘当世无双’这样的话，明摆着是在刺老皇帝的心。”</p>

章钤也道：“我倒是听说，南朝皇帝底下的儿子，原先是太子陈迳一家独大，如今却不是了，那灭燕的功劳，就在吴王陈孟身上。”</p>

贞兴帝有五子，四子五子一个还在襁褓，一个刚会说话，生母也都是宫女出身，暂且不说。</p>

成年儿子有三个，除了太子陈迳之外，还有吴王陈孟，越王陈济。</p>

陈迳是先皇后所生，皇后薨逝之后，贞兴帝没有再娶。</p>

二皇子吴王陈孟的生母是贵妃，也是世家出身。</p>

陈孟重武轻文，原本不为朝臣看好，但这次灭燕前夕，原本作为主帅的崔淮因旧案被揭发而受牵连，罢免入狱，取而代之的是崔淮的副将庄谊。</p>

崔淮是太子的舅舅，他的失势代表着陈迳无法从灭燕上得到任何功绩。</p>

相反，顶上位置的庄谊是坚定不移的中立派，只忠于皇帝，他一上去，副将位置就空了出来，最终被二皇子陈孟所得。</p>

谁都知道，南朝灭燕，一旦出兵，就必然十拿九稳，陈孟也因此稳稳拿下一桩军功。</p>

哪怕他在军中只是充当吉祥物，哪怕他一切都听命于庄谊，但他依旧是副帅，这份功劳谁也夺不走。</p>

于是如今南朝的朝堂之上，隐隐形成太子与吴王对峙的局面。</p>

双方各有一拨支持的人马。</p>

太子的优势是，他多年名声在外，在文士中形象极佳，他又有数珍会在手，财力雄厚，收买人心，开辟各地书院，甚至支持本地世家修筑藏书楼，这些邀名的事情谁也比不上他。</p>

加上他皇后所出，正统名分，毋庸置疑，许多人早在他成年之前，就已经围绕着他，形成一股势力。</p>

吴王陈孟虽是后起之秀，但他重武轻文，还肯亲上战场的作派，也赢得了相当武将的好感和亲近。</p>

值此乱世，武将的权威要远大于文臣，南辰与北璋的开国皇帝，都是武将出身，距今也不远，如今天下尚未一统，又是处在刚刚灭燕的热血余波之中，许多武将对太子的作派不以为然，反是更倾向于吴王的豪爽疏阔，更认为他有本朝高祖皇帝之风。</p>

“不过这次来使，既不是南朝太子亲临，也不是吴王，而是三皇子，越王陈济。”</p>

章玉碗道。</p>

刘复：“这越王陈济，又是什么来路？”</p>

章玉碗摇首：“我也不知，听说是喜爱游乐，放荡不羁之类的人物。”</p>

刘复哎呀一声：“那不是与我差不多？”</p>

说完他自己打了个哈哈：“不过我肯定还是比他强上许多的！”</p>

至少他现在还每日勤勤恳恳到禁军点卯呢！</p>

章钤的关注点则不在这里。</p>

“殿下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您说求娶北朝公主是有人给陈迳挖坑，那怎么还有来使？”</p>

“旁人别有用心，陈迳也不是傻子，他当即就推辞，说自己思念元配，不愿续娶，而且北朝公主身份不同，即便和亲结盟，放眼辰朝，也只有陛下能笑纳。”</p>

章玉碗道，“此事事后被传出来，南朝许多臣子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苏芳打听之后，就设法告知素和，再传到这边来，过不了多久，这边的人陆续也能知晓。”</p>

她口中的苏芳，正是当时从数珍会叛逃，又被公主陆惟他们连救两回的人，苏芳恢复自由之后，先是在南北交界处居无定所，后来去建康城，改名换姓开了一家食肆酒楼，以此时不时打探些消息。</p>

章钤又问：“这么说，此番南朝来使，是为了南朝皇帝求娶继后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