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物我两忘，化身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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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寂的天地之间。</p>

赵元听见砂石被风吹动，听见喧哗的海浪声，是狂风肆意底在海上舞动。</p>

灰暗的世界里，他不断朝着西方走去。</p>

赵元心底，不由记起少年时的往事。</p>

那时自己父母尚在，父亲是阍城内的私塾先生，日子虽说依旧贫苦，但也是有滋有味。</p>

直至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二人去了凤新郡秋闱，却在路途中为劫匪杀害。</p>

赵元靠着自己一身蛮力，为父母报了仇。</p>

他有些恍惚，其后数十年间，自己便继承了父亲的遗愿，誓要搏出个功成名就来。</p>

若非谢屠户的收养，妻子谢翠儿的无怨无悔，自己恐怕早已饿死。</p>

人生一幕幕如同跑马灯般在赵元眼前恍惚而过，人生前三十多年的经历历历在目。</p>

浮沉半生，人生最终的落点逐渐停留在三十六岁那年。</p>

也正是那一年，谢缺的记忆飘落到自己的脑海之中。</p>

那一刻，便注定了自己的命运终究如此。</p>

归渊海上，雷霆和风暴交加。</p>

功成名就，封侯拜相自京城名归乡里的后续也不断从赵元眼前闪过。</p>

妻子、岳父、蔡堂远、许皇后等人从他心底钻出。</p>

随着赵元一步踏入死气沉然的领域，周围本狂躁的海风顿时停止了。</p>

天空中的雷鸣也被灰色的雾霭所遮蔽了光明，一切生机皆是被屏蔽。</p>

伴随着赵元的，只有纯粹至极的无尽死气。</p>

赵元已是算好，自己步行一年的时间后，恰巧便是谢缺突破六境的日子。</p>

万籁俱寂之间，未有他的脚步不断。</p>

浩然正气自赵元的心底迸发，在其身周自发形成了一层保护膜，防止赵元的神魂身躯被死气侵蚀。</p>

无尽的灰色世界中，他变成了这个世界里的惟一一束光明。</p>

赵元没有去计算时间，只是一步步逐渐走着。</p>

两条铁索从他的双腕伸出，拖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p>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死气已经是浓郁至极。</p>

即便是神魂外放，也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东西。</p>

赵元抬头望天，看到两颗仿佛流星般的身影划过了天边，落到了阎罗汩前。</p>

但在这无尽的灰雾之中，对方却是对他毫无察觉。</p>

又过了数日时间，赵元也终于看清了那两道盘坐在溪流一侧的身影。</p>

他神情恍惚，回忆最终停留在了三十六岁那年。</p>

此时此刻，眼前的谢缺也睁开了眼。</p>

他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衣衫褴褛，背后拖拽着两条铁索的赵元，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来：</p>

“你来了……”</p>

赵元点了点头：“既是上天注定，即便是逃又有何用？”</p>

由于审死图箓对神魂的保护，双方在此时，都已经是得到了对方完整的记忆。</p>

但赵元依旧是拔出了腰间的丹青剑。</p>

“但是我还是想挣扎一下。”</p>

阎罗汩中的溪水顺流而下，九转十八弯之间逐渐变得急缓起来。</p>

赵元听着耳间的流水声，手持丹青剑的他不由得再度沉浸入往事，嘴角流露出丝丝微笑。</p>

他手翻剑柄，抬手向前刺去。</p>

谢缺微微摇了摇头，但并没有作出任何的抵抗。</p>

丹青剑上，浩然正气凝聚出一行行血色的诗句，如光般的剑芒顿时刺入了谢缺的心脏内。</p>

金色的血液顺着谢缺的衣袍流下，瞬间侵染在他的衣衫上。</p>

“你？……”赵元有些不明白。</p>

以谢缺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p>

但此时此刻，自己却是真真正正地伤害到了对方。</p>

赵元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眼前的谢缺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p>

“你我二人，本是一体。”谢缺轻言道：“但所谓的认知障，便是从你中分出了我，我中分出你。”</p>

“虽说最终的结局，仍旧是我二人将溶作一体。”</p>

“但此途，并非唯一的结局。”</p>

“我从未有想过，靠着道法一途去战胜那些神佛……”</p>

谢缺此言一出，赵元不由得浑身一颤。</p>

虽说他们二人各自有着自身独特的修行体系。</p>

但造成赵元诞生的原因，也是谢缺的道法修为突破六境的缘故。</p>

现如今，谢缺竟是不打算靠着道法途径去突破六境，而是选择了其他的道路。</p>

赵元也瞬间明白了。</p>

他们二人，皆是对神性这般他人求之不得的神物视作粪土。</p>

原因便是谢缺洞彻了神性的本质，以及见过那些陷入天障的神佛们后，便知晓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p>

真正强大的神佛，他们为了摆脱神性，尚能够作出屠杀信徒的事情。</p>

如此，便是正好说明了神性并不是真正的好东西。</p>

到了后面，神性只会成为束缚自身的铁索。</p>

“来一战吧！”谢缺抬起头来，眼神中燃烧着金色的火光。</p>

赵元亦是点了点头，白金色的浩然正气冲破自己的心关，随着丹青剑不断涌入谢缺的体内。</p>

“若是你我二人化作一体，我便是儒道佛三教全修。”谢缺轻言，“若是能将三教体系，全部融入武道之内，可想而知，此后什么拜神也将会称为历史的尘埃。”</p>

赵元轻叹了一声，亦是用尽自身的全力。</p>

他不求赢，但只想为自己的存在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p>

即便这道痕迹，是烙印在谢缺的心口处，他也在所不惜。</p>

谢缺轻微用力，只见赵元的身躯上赫然出现万千道裂痕。</p>

刹那之间，赵元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赢了。”</p>

此刻，他放弃了自己生的欲望，准备彻底接受自己的命运，将自己融入谢缺体内。</p>

二人的神魂也在瞬间，似乎得到了蜕变和升华。</p>

那缕即将凝结而成的神性，骤然间被谢缺和赵元祛除出体外。</p>

而谢缺的记忆，逐渐在赵元的脑海里变得淡然，散去。</p>

“菩提心证……那又如何……世间万法，皆为阻碍！”</p>

谢缺口中轻言，随即伸出一只手来，抓向赵元的身躯。</p>

赵元将自己手中的丹青剑，狠狠地推入谢缺的心脏之内。</p>

而谢缺也一掌打碎了赵元的心脏。</p>

赵元沉声喝道：“谢缺，在我记忆彻底散去之前，告诫你……希望你能坚定你自己的选择！”</p>

谢缺点了点头：“辛苦你千年的等待了，这最后的半步，便有我来完成吧。”</p>

赵元的嘴角流出几道鲜红的血液，二人的身躯竟是在此刻轰然散开。</p>

也包括神魂，彻底化作两团如火焰般的光明，开始交织相融。</p>

赵元只感觉自己的一切逐渐和谢缺重叠在了一起。</p>

恍惚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p>

心神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谢缺还是赵元。</p>

赵元以神魂传音再道：“当我得到你的记忆的那一刻，便知晓了上天的安排。”</p>

“只是我起初之时，遵循君子之道，自强不息。”</p>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但我看见田里操劳的妻子，白发鬓鬓的岳父岳母的时候，便知道……所谓的君子之道在生活面前，狗屁也都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