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以你为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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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橙子平时由佩雷拉照顾, 苗靖和陈异主要搭把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语环境的原因，她开口不算早, 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mama和papa的水准。</p>

同龄的西语宝宝已经可以叽里呱啦说出不少单词，但小橙子一派稳重，眼睛直盯, 小胖手一指，一切尽在不言中。</p>

这边也少见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宝宝, 社区儿童乐园里多见混血儿或者白人孩子，小橙子坐在其中很惹眼, 小朋友们会说她cute, 让她安静坐在沙堡里当需要被拯救的中国公主, 不过小橙子喜欢追着大孩子跑, 最喜欢的还是去爸爸的办公室，那里更有趣。</p>

陈异秉持着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办公室一直没搬到更好的地段, 波哥大的华人群体都集中在贸易商会, 各有各的地盘, 内部矛盾不少，他哪里也不沾边，自己生意排场其实做得不大，在哪边都不算起眼, 看起来勉强算个小富即安。</p>

家里的钱都是各管各的, 苗靖手上还有当初两人带出国的四十万, 加上自己那份薪水, 攒起来算是一笔很踏实的收入。陈异的经济状况更复杂莫测, 他开公司也开得随性不羁, 苗靖后来才知道，买房和送给小橙子的礼物基本掏空了他公司最后一毛钱，他又去台球厅转了几天，拎回一袋现金回公司发货款。</p>

这两年倒是结识了很多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从政府银行警察再到□□贫民窟，陈异应酬时偶尔也会带上小橙子，带她去办事，坐在爸爸腿上，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安静地吃磨牙饼干。</p>

也会被漂亮姐姐牵走去玩一会，找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逗小橙子，在沙发里打滚或者喝甜甜的果汁，陪着她聊天讲故事，小橙子虽然不太会说话，但听得懂，会点头摇头，也会咧嘴笑和做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p>

陈异从会议室里出来，看见小橙子窝在沙发里看彩页书，各种各样的旅游风景，她喜欢彩色，也喜欢看书本上的树林鲜花汽车小动物各种眼见熟悉的东西。</p>

“困不困？”陈异捏捏她的羊角辫，“去找妈妈好不好？”</p>

小橙子点点头。</p>

陈异把她捞起来，挂在自己手臂往外走，她胖嘟嘟的藕臂搂着陈异的脖子，打了个哈欠——虽然爸爸身上硬邦邦，但肩膀和背都很宽，很适合枕着睡觉。</p>

“爸爸。”</p>

“嗯？”</p>

“嗯嗯嗯……”</p>

“嗯嗯嗯是什么意思？不许拽爸爸的衣服，不许把口水蹭到爸爸衣领上，小朋友不能吃太多棒棒糖，牙齿会烂掉，虫子会爬进肚子里，妈妈也会教训爸爸，爸爸挨训是不是很惨，妈妈只亲小橙子，不亲爸爸，也不抱爸爸，你想想爸爸孤零零的多可怜啊。”</p>

他就这么哄孩子，把小橙子塞进婴儿座椅，开车去找苗靖——思楠已经在哥伦比亚待了六年多，打算回国生活，苗靖陪她逛逛波哥大，作为最后的告别。</p>

苗靖和思楠在玻利瓦尔广场附近的咖啡馆聊天，看见玻璃窗外走来一对父女，小女孩粉妆玉琢，穿白色背带裙和小靴子，坐在爸爸臂弯，嘴里含着果味棒棒糖，手里搂着几朵鲜花，爸爸穿笔挺的黑衬衫黑西裤，身姿高颀修长。</p>

“他们来了。”思楠目光转回来，“爸爸穿黑色，小橙子穿白色，黑白配真好看。”</p>

苗靖觉得好笑：“他今天去见客户，别的浅色衬衫要么被橙子泼果汁，要么就是牛奶和口水渍，索性一口气全换了黑色。”</p>

“这么多年，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们最幸福，每天都是甜甜蜜蜜齁死人，小橙子转眼都这么大，真的让人羡慕死了。”</p>

思楠不无感慨，她这几年也找过几个男朋友，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从来没有幸福到苗靖这种地步——从认识苗靖的第一天起，她身边总有陈异陪伴，两人形影不离密不可分，每一帧画面都美好得让人心动。</p>

“回国之后，也许你也很快能找到心仪的另一半。”苗靖安慰她，想起点什么笑了笑，“你总是说羡慕我，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你大概没有看过陈异以前凶我欺负我，也没有看过我和他吵架吵得天翻地覆，还有他和他前女友，我和我前男友，大家坐在一起的画面……故事的结局只是整个故事很小的一部分……”</p>

话未说话，小橙子进咖啡馆，朝着苗靖挥手：“Mama。”</p>

苗靖粲然一笑，向小橙子张开了怀抱。</p>

陈异把女儿送到苗靖手里，刚才路过花摊的时候被小橙子扭着买了几枝鲜花，她想要向日葵，还要一枝重瓣玫瑰给苗靖，再送给思楠阿姨一朵康乃馨。</p>

“小橙子真贴心。”</p>

晚餐陈异请客，大家去了一家川菜馆，在餐桌上聊起了回国的事情，国内的工作生活，饮食娱乐各项种种，约好以后要是他们夫妻两人回国，一定要在国内重聚。</p>

“你俩人有回国的计划吗？”</p>

“至少现在没有。”苗靖微笑，目光扫过陈异，“可能以后有也说不定。”</p>

思楠至少每年都回国探亲，但陈异和苗靖自从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两人基本玩遍了南美洲每一个国家，其实对国内的生活已经有点陌生。</p>

只是苗靖走哪，陈异也跟到哪儿，她不说回国，他也不会想到要回去。</p>

吃完晚饭，天下起了雨，小橙子已经在陈异怀里睡着，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别，陈异的车还停在咖啡馆附近，思楠坐上uber先走，挥手之后，从车窗看见苗靖脱了外套罩住小橙子，再撑起一把碎花伞遮住陈异肩头，她踮脚擦拭陈异眉心的水滴，他把她圈在另一只臂弯，说了句什么，低头亲吻她，那个吻旋即被雨伞掩住，只有苗靖包里的两朵花，向日葵和玫瑰探出伞外，被绵绵细雨淋湿花瓣。</p>

说起来，自打小橙子懂事之后，两人接吻偷偷摸摸堪比特工，要注意时间场合，也要注意小橙子的情绪。</p>

小橙子不喜欢爸爸亲妈妈，也不喜欢妈妈亲爸爸，但喜欢爸爸妈妈同时亲她，她曾经晚上自己偷偷溜进卧室，看见爹妈两人玩亲亲游戏，甚至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那一次她哭得好大声，最后陈异狼狈地抱着被子去睡了沙发。</p>

小橙子越长大越调皮，她现在能跑会跳，经常一声不吭的闯祸，有股焉坏焉坏的劲，第一次真正挨揍是因为玩厨房剪刀剪掉了梅吉思阿姨的一撮头发，陈异揍她屁股，苗靖在一旁袖手旁观，她气得一整天没理人，自己在房间玩玩具，最后发现爸爸妈妈背着她出去约会吃饭，深刻感受到了背叛。</p>

陈异办公室的婴儿围栏再也困不住她的身体，她开始到处捣乱，拿着陈异的杯子去浇花，往客人的茶水里放巧克力，抱着吉诺的胳膊撒手不放要出去玩。</p>

有一段时间陈异和苗靖已经不打算把她带去公司，社区有足够多的孩子可以一起玩耍，她在家也能玩得很开心，但小橙子在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自己主见，去不去不有陈异说了算，她就是想去办公室玩，拖着陈异的大腿当无尾熊，眼泪鼻涕抹在裤子上，看她爸爸皱着眉头，脸色发青也丝毫不惧。</p>

儿童乐园怎么会有爸爸身边好玩，可以见各种各样的人，拿着枪的大胡子叔叔，抽雪茄戴墨镜的奇怪爷爷，还可以去很大很大的仓库，很多奇奇怪怪东西的工厂，爸爸会给她买冰激凌吃，还有各种口味的糖果。</p>

最后交换的代价是陈异点头，但以后小橙子晚上只能跟佩雷拉睡觉，没有允许不能随便进爸爸妈妈的房间。</p>

幸福的生活大抵相似，一家三口去加勒比海度假，陈异和苗靖把小橙子带去了安德烈斯岛，住回了原先的住的那间酒店。</p>

小橙子一直被陈异抱着出门，干净的脚丫子绝不可能踩在任何一粒沙上，搂着陈异的脖子死活不肯下地，两条腿几乎劈叉成一字马，苗靖笑得乐不可支，掏出手机给表情各异的父女俩拍照，最后两个人抱着小橙子走进了玻璃蓝的大海里，小身板漂在陈异肩膀上，小橙子开心得喊了几句中文，说太好玩啦。</p>

玩累了回房间，孩子在床上睡得很沉，两人偎依在露台聊天，这一天其实是苗靖二十八岁的生日，陈异也即将在平安夜迎来自己的三十岁，他们相识已经整整二十年。</p>

第一个十年他们面对的隔阂与分离，彼此都认为不会再回头。</p>

第二个十年却已经有了小橙子，在这片七色海重温旧梦。</p>

“小橙子在说梦话。”苗靖回头静静聆听房间的声音，“她还是很喜欢玩水，这一天闹得太兴奋了。”</p>

陈异听懂了小橙子的呓语：“她说这里的鱼好漂亮。”</p>

“陈异，我们当爸爸妈妈好像也没有很差劲。”她搂住了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怀孕那一阵我偶尔会做噩梦，我怕生个小男孩，太调皮你会暴揍他，生个小女孩，我又怕我会因为未知的困难抛弃她，人们都说基因是复制，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还好……还好……”</p>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拍拍她的脑袋瓜子，“我命由我不由天。”</p>

那一年陈异的运气很好，事业越做越大，其中也有小橙子的功劳，因为和社区里的小朋友玩得太开心，陈异还从国内买了不少新奇玩具，正好有个零售渠道，赶在圣诞节前出了一笔大货。</p>

陈异趁热打铁另开了间贸易公司，公司地址就在苗靖公司楼的旁边，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苗靖公司的茶水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