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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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永远有着远超于其他生物的警戒心。</p>

即便主动被拔下獠牙与利爪，她也还保留着生存的本能，尤其是……</p>

现在的颜枫并不在陈夕的身边。</p>

听觉捕捉到了对方的脚步声，陈夕立马扭过头去，在与身后的男人对上视线之前，表情便已经成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p>

“叔叔……”</p>

“嗯……”</p>

颜父点点头，走上前来，沉默了下，伸手从一旁拿过三根香，用火机点好，不紧不慢的插进香炉之中。</p>

陈夕就站在一旁看着，不敢打扰，直到一道叹息声缓缓响起。</p>

“唉……”</p>

颜父看着那张写着名字的红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p>

“不知道小枫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其实……还有一个哥哥……”</p>

“嗯……”陈夕点点头，语气平缓道：“他有和我提过。”</p>

颜父闻言，沉默了会，接着道：</p>

“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我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他的妈妈……哪怕第一次当母亲，也还是又笨又努力的和邻居们学着各种各样的育儿知识。”</p>

“只可惜……那孩子年纪轻轻就得了白血病……”</p>

颜父说着，又叹息一声，鬓角隐隐间又白了几分，面容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p>

“没有合适的骨髓配型，我们就只能选择再生出一个，利用脐带血去救他……至于这第二个孩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谁。”</p>

陈夕默然，果然，一切都符合她的调查结果。</p>

但她还是没有选择自曝身份，毕竟年代久远，很多东西，只有从当事人口中才能得知。</p>

好在颜父也并没有让她失望，跟着便继续说道：</p>

“其实最开始……他并不叫小枫……而是叫小笙的……只是……唉……”</p>

男人沉默了一下，嘴唇蠕动，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p>

“因为那时候……那场手术……失败了……”</p>

“我们两个都是农村人，能接触到的信息很少，大多也都是电视上面看来的东西，但谁也没能想到，医生居然告诉我们，对于白血病的治疗，第二个孩子的脐带血哪怕保留了，其实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匹配率，根本不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生出第二个孩子就能救得了第一个……”</p>

“那孩子……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哪怕是我能再提供一份骨髓，也没有用……况且，小风的情况实在是过于严重了，就算我们已经凑够了钱，他也没能坚持到合适配体的时候……”</p>

颜父说着，顿时哽咽，咽了口唾沫，眼眶泛红，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p>

“可他妈妈却始终不那么认为……没能救活那孩子，她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小笙的头上，每天每夜自暴自弃，像是有了精神问题，我那时候也是鬼迷心窍，混蛋一个……在外面也认识了其他女人……”</p>

“所以……小笙他妈妈就直接去找我了，可这一找不要紧，她怎么也不肯回去见他……就连名字，也被她改成了小枫……每个月才会回去一趟，给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送点钱，让他自生自灭，我也被她威胁着不许回去，不许见我的儿子……”</p>

言语将歇，颜父已是哽咽不已，缓和了许久，方才继续说道；</p>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小枫小时候，有个很好的女孩，愿意收养他，并照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我其实有几次偷偷回去看过，给她留了一些钱，能看到小枫在她身边过得很开心，就连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感觉很愧疚，所以每次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打扰他们的生活。”</p>

“嗯……我认识那个女孩，”陈夕点点头，道：“她是我母亲。”</p>

天边好似响起一道炸雷，劈到颜父的头上，让他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向陈夕，双眼瞪得老大，沉默不语。</p>

“你……你们……你们……”</p>

没等他继续发问，陈夕便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p>

“我今年20，他大我11岁，叔叔，您不要误会，我姓陈，不姓颜。”</p>

男人愕然，嘴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久久，方才缓缓合上，化作了一道叹息。</p>

“唉……也罢……这也算是一种孽缘……”</p>

“但是闺女，他有没有对你做一些……”</p>

话说到一半，便被陈夕又一次预判到了。</p>

只见其表情平淡，一字一句的说道：</p>

“这个叔叔您大可放心，我们之间相处的时候，不愿意的人是他。”</p>

“是我主动追求的他，中间还花了不少心思和力气，但现在，我是他的未婚妻。”</p>

颜父闻言，嘴巴又张大许多，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好不容易合上了，却也沉默了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直到，一声长叹缓缓响起。</p>

“唉……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老一辈的也没法掺和过多……”</p>

“再说……我这个当爸的不称职……也不配在一旁说些什么……”</p>

颜父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虽然面部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悲伤，但总体来说却好了很多：</p>

“后来……小枫那孩子长大了，回来了，我们也在那个女孩的帮助下得到了两份工作……不用经常出去打工赚钱了……但可是……”</p>

“可是……小枫那孩子……长得实在像他的哥哥……他的母亲受不了每次见到对方时的那种感受……所以，我们也没能给予那孩子多少父母的爱，直到现在也是一样……”</p>

话说到这里，男人便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松了口气，脊梁也挺直了些，继续说道：</p>

“孩子，你是这么多年来，小枫唯一一个带回来的女孩子，你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下了很大功夫，很多细节上我都能看的出来。”</p>

“这很好，但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其实不用那么拘谨……”</p>

陈夕笑了笑，跟着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叔叔，我们可把大虾拿回去了喔？”</p>

“那还是不必了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颜父义正言辞道。</p>

两人对视一眼，欣喜一笑。</p>

但陈夕心中尚有疑问，便继续追问道：</p>

“所以……颜枫的母亲，现在对他还是一样的态度吗？”</p>

出乎意料地是，颜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摇了摇头，无比肯定的说道：</p>

“那怎么可能……”</p>

“其实……小枫他妈妈早就后悔了……”</p>

“毕竟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以前的我们都太年轻，做了很多错事，可现在，等到她再想补救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p>

颜父看了眼燃着的香，再度长叹，言语间带着十足的愧疚与无力感：</p>

“是我们的问题，从小就没有给予那孩子足够的爱，导致现在他根本就不回家看我们，也不往家里打电话，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送些东西……”</p>

“你还小，自然不懂，我们两个老的，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能看着对方的脸，是什么滋味……”</p>

言语将歇，气氛却带上了一丝丝莫名其妙的古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