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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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科今天中午非常奢侈浪费地从酒店点了餐，宋小明提溜着外卖上楼的时候收获了一波同僚的死亡射线。他们的眼神看上去很想把宋小明跟外卖一起生吞活剥了。</p>

宋小明好不容易回到了办公室，又对上了檀真冷冰冰的表情。</p>

“裴雪听呢？”檀真抱着胳膊，心情很差。</p>

“裴科查案去了。”宋小明动作谨慎地把外卖盒子往茶几上一堆，“这是裴科给您点的午饭。”</p>

所以裴雪听叫人去接他，就是为了让他从家里挪到特调局来吃外卖？</p>

司南蹲在自己的工位上，对檀真虎视眈眈。现在在他眼里，檀真就是个祸国妖姬、蓝颜祸水，是刚刚入宫的苏妲己、马上开始郁郁寡欢的褒姒……裴雪听就是那个倒霉昏君。</p>

宋小明对檀真的印象还停留在“青铜棺里的千年睡美男”上，他对裴雪听的信任度很高，完全不觉得檀真有什么危险，只是因为社恐仍然不太敢跟人说话，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p>

檀真满腹怨气地戳开一次性筷子，抬头看见宋小明，忽然和风细雨地说：“坐下来一起吃吧！”</p>

“不不不这是裴科给您点的我已经吃过了……”宋小明把脑袋摇得像打蛋器，连断句都不会了。</p>

“一起吃吧，我不是很熟悉现代的食物。”檀真笑眯眯地说，“裴科，你们都这么称呼裴雪听吗？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p>

——</p>

烈日高悬，车里空调打得很足。</p>

裴雪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就在这个空隙，停滞已久的车流有了一丝松动。斜后方一辆小奥迪跟泥鳅似的脱离了原有的队伍，见缝插针地挤进了裴雪听跟前车的缝隙里。</p>

裴雪听：“……”</p>

很好，你很有种。</p>

午高峰的公路就像快挤完的牙膏，裴雪听就是两块铁皮中间所剩无几的牙膏，费力地往前挪。几公里的路，耗了几十分钟，裴雪听下车的时候一身怒火，堪比头顶上的太阳。</p>

程红的家在一个老小区里，老楼外面挂着空调外机，空出来每一寸墙壁都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p>

裴雪听按照登记信息，敲开了九号楼101的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儒雅的男人，眼底青黑，看上去精神很不好。</p>

程红的丈夫，夏江。</p>

“您好，我是负责调查您太太案件的警察，裴雪听。”裴雪听亮出自己的证件，“方便进去聊聊吗？”</p>

夏江点点头，让开了一条缝。</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一楼，这栋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客厅收拾得很潦草，电视柜上摆着一家人的合照，女儿彤彤在最中间，灰蒙蒙的眼睛对着镜头。</p>

客厅是他们视频里出现得最多的场景，其次就是客厅角落里的钢琴。</p>

而在裴雪听眼里，淡淡的黑色游走在房屋的每个角落，对那架钢琴尤为流连忘返。</p>

她七岁就开了天眼，一切污秽邪祟在她眼里无所遁形。小时候人家睡不着就数绵羊，她睡不着数鬼的脑袋。</p>

然而这些黑气只能说明曾经有不干净的东西滞留于此，那个邪祟本体并不在这里。</p>

“我夫人她……她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夏江显然对程红的死相念念不忘，半是痛苦半是惊惧地捂住了脸。</p>

裴雪听的视线掠过天花板、虚掩着的卧室门，敷衍他道，“目前还不清楚，应该是某种新型致幻剂或者药物的作用。您最近有没有发现您夫人有什么异常？任何异常都可以。”</p>

夏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笃定道，“没有。”</p>

裴雪听眯起了眼睛。</p>

“我和我夫人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但是她最近没有任何异常。”</p>

“那您家里呢？”裴雪听接着问。</p>

夏江的眼里有一丝惊恐闪过，但仅仅是一瞬间，“没有。”</p>

“好吧。”裴雪听若无其事地收起一个字都没记的笔记本，起身告辞，“如果有新的线索，我再来知会您。您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您女儿真乖，我家邻居这么大的小孩每天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没有一分钟消停。”</p>

夏江的表情僵了一瞬，“她在午睡。”</p>

“是么？”裴雪听不置可否，推门离开了，“您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p>

——</p>

风吹得楼外的爬山虎呼啦啦的响，像是海浪起伏的声音。夏江站在起伏的白色窗帘里，目送裴雪听驱车离开小区，这才掉头回到储物间。储物间里藏着个地下室的入口，是以前的主人打来做洗照片的暗室的。</p>

夏江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只觉得那颗心脏要冲破肋骨蹦出来了。他打开了地下室的灯，地板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桃木剑、朱砂、黄色符纸，甚至还有一盆血。</p>

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女孩。</p>

小女孩听见脚步声，惊恐地抬头“看”向地下室入口，身体却一个劲地往墙角里躲。她头发散乱，白色的棉布裙子上蹭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迹。她实在是个美人胚子，脸蛋莹润，睫毛纤长，只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令这张脸失去了几分色彩。</p>

“一定是你……”夏江扑到女孩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细瘦的脖颈，眼球上迸出一根根的血丝，“一定是你！”</p>

疼痛自脑后袭来，夏江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p>

“真疯啊！”</p>

裴雪听感叹一声，蹲下去把女孩嘴里塞着的破布掏了出来。</p>

小女孩剧烈地咳嗽、喘息着，随后嚎啕大哭起来。裴雪听没哄过孩子，只能任凭她把眼泪糊了自己一身，抱走了事。</p>

——</p>

特调局抓过鬼，抓过妖，抓过招摇撞骗的神棍，但独独没有抓过正儿八经的正常人类。陆吾声色俱厉地拒绝了裴雪听把小孩带回来的提议，转头把三个人打包扔进了警察局。</p>

审讯室里的监控关了，裴雪听拖着把椅子面对夏江坐下。玄武在她边上捧了杯茶，挂着个佛光普照的笑容。</p>

“解释解释你家地下室里那堆东西？”裴雪听把一摞照片扔到他面前，“桃木剑、十字架、大蒜、朱砂，居然还有黑狗血。还挺会中西贯通的，你不会打算把你女儿钉十字架上吧？”</p>

夏江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裴雪听，“你们不应该抓我。真正的凶手刚刚被你救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