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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陵往江西,千余里的路程,方孝孺走了两个多月。</p>
一路走,一路收徒弟,竟然收了几百名弟子。</p>
这些弟子都跟着他,因而所过之处,声势浩大。</p>
各地的豪绅,官吏、大地主,听说有大儒过境,都纷纷出来迎接,引为上宾。</p>
就这样走着,不知不觉间,洪武二十五年已过,新春翻过了严冬。</p>
这段时间,方孝孺一直在写文稿。</p>
但所写的内容,谁都不给看。</p>
外人也无从得知。</p>
他们一直走到庐山白鹿洞书院。</p>
这座自唐朝建立的书院,此时刚刚经历过元末战火的摧残。</p>
整座书院被一把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尚未重建。</p>
但附近几百年传承的好学之风犹存。</p>
有乡绅出钱,在废墟中设立了学堂。</p>
虽然规模很小,却自有书香四溢。</p>
方孝孺便带着一众弟子门人,进驻了这座半是废墟半是书香的书院。</p>
此后他谢绝宾客,闭门不出。</p>
如此又过了月余。</p>
附近地界前来登门拜访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p>
大儒方孝孺来白鹿洞书院的消息,传遍了附近数百里。</p>
连山野乡民都好奇的赶来,想要一睹传说中大儒的风采。</p>
因为白鹿洞书院建在这里,这一带读书的风气,十分浓厚。</p>
便是大字不识的粗鄙乡民,对读书人也格外敬重。</p>
他们竭尽全力,也要送儿子入学堂读上几天书。</p>
方孝孺这种名动天下的大儒,更是令他们仰慕不已,争相传诵其人,其事,其文。</p>
一个月后,附近的乡绅集体前来。</p>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决定集资重建白鹿洞书院,想请方孝孺出任书院的洞主。</p>
对于这个要求,乡绅们其实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p>
毕竟,方孝孺不是本地人,而白鹿洞书院又大部分都成了废墟,人家大儒凭啥留在这里呢?</p>
重建,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p>
只不过,对方既然一个月都没走,那说不定有希望呢?</p>
乡绅抱着试试看的想法。</p>
却不想,一直闭门读书不见客的方孝孺,竟然出关了,并一口答应了他们的要求。</p>
“好,那我便在这里住下,和大家一起重建白鹿洞书院。”</p>
乡绅们顿时一个个喜出望外。</p>
有大儒出马,白鹿洞书院恢复往日的荣光,指日可待。</p>
这可是地方上的大事,家族里又能出几个读书人了。</p>
方孝孺又道:“我这一个月闭关读书,汲取书院几百年浩然之气,已明悟圣人之道。”</p>
“如今既然决定重建白鹿洞书院,我打算择日开坛讲学。”</p>
“凡有志向学求道之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皆可前来听讲。”</p>
此言一出,乡绅们更加欢呼雀跃。</p>
附近的读书人闻讯,纷纷赶来。</p>
因为不限身份,任何人都可旁听,且讲学的地点,又是在户外。</p>
到了正式开讲的那一日,现场竟是人山人海。</p>
慕名前来听讲的人,有数千之众。</p>
其中有官员,有乡绅,有邻近几个县的读书人。</p>
甚至,附近许多普通穷苦百姓,也都赶着来凑个热闹。</p>
平日里想听私塾的教书先生讲课,都极为不易,要支付高昂的学费。</p>
而今能听大儒开讲,就连不认得字的乡民,也得觉得不容错过。</p>
万众瞩目中,方孝孺迈步登上了讲台。</p>
喧嚣的人声安静了下去,几千道炙热的目光凝望过来。</p>
因为条件艰苦,前排的人坐在地上,后面的人就只能站着了。</p>
再远一点,四周的树上,断壁上,都爬满了人。</p>
方孝孺目光缓缓扫过四周众人,含笑点头。</p>
“我自幼读书,但从前却十分愚笨,一直未能明圣人之道。”</p>
“去年入京做官,而后再辞官,于起落浮沉中,心有所感。”</p>
“及至离京西游,感触便越深。”</p>
“可依然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一般,始终未曾捅破。”</p>
“直到来到这白鹿洞书院,便忽然有了明悟。”</p>
“闭关一个多月,方明了圣人之道。”</p>
他平静而语。</p>
四周的人群,一个个便都激动了起来。</p>
尤其是请他留下的乡绅们。</p>
听方先生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今日必定会讲一些不一样的东西。</p>
圣人之道,天下人人皆推崇。</p>
可对其解释,却又各有不同。</p>
战国时就有儒家八派的说法。</p>
各派之间的观点大不相同,但却都自认为是代表了圣人的儒家思想。</p>
及至后世,各种解释就更多了。</p>
最近数百年,众多儒家学说中,首推程朱理学。</p>
影响深远,被无数读书人追捧。</p>
却不知今日方先生究竟会讲些什么?</p>
是在程朱理学的基础上进一步讲解,还是另僻溪径,讲新的圣人之道呢?</p>
无数道目光的期待中,方孝孺端坐盘膝,一派高人风范。</p>
春风袭来,衣饰与长发皆随风飘荡。</p>
此时朝阳方升,光芒万丈。</p>
山林里的树,刚吐出新芽不久,嫩绿清新。</p>
“今日我要讲的学,与众不同。”</p>
“它一直就在圣人的道里面,亦是圣人毕生的追求。”</p>
“可惜后世之人愚昧,不能明圣人之至理,以至于此道虽被圣人反复提及,竟无人重视,无人钻研。”</p>
“更有甚者,许多人学了一点皮毛,便开始曲解圣人之言。”</p>
“将圣人的道,改得面目全非。”</p>
“我今日开坛讲学,也是为了正本清源。”</p>
圣人的道理,竟被后人改得面目全非?</p>
这番话一说出来,就令许多人深感骇然。</p>
大儒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之语!</p>
听到这里,下方数千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p>
朝阳渐升。</p>
阳光与目光交织,汇聚处却无质无形。</p>
方孝孺平淡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白鹿洞书院。</p>
“圣人之道,天下大公!”</p>
……</p>
洪武二十六年春,方孝孺于白鹿洞书院悟道,开坛讲学,宛如春雷绽放,炸响了大明!</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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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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