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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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羡之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元滢滢的闺房，并非是他不情愿，而是有心无力。殷羡之身上的热，发了整整一天一夜，周身的骨头仿佛被浸泡酥软，连走上两步路，都要用手臂强撑着墙壁。</p>

在元滢滢澄明的眼眸注视下，殷羡之脸庞发热，头一次觉出了“窘迫”两字的滋味，他顺势在外间住下。内外间只有一扇门相隔，元滢滢不喜合门，只把朱红柿子色的纱幔缓缓垂下。淡金的日光，倾泻在繁复的纱幔，好似覆盖了半边天的晚霞一般，光彩熠熠，令人头晕目眩。</p>

殷羡之虽然在外间住下，但无人来照顾他。屋内两个丫头，都是月娘拨来侍候元滢滢，只听元滢滢的差遣，自然不会因为殷羡之此刻的模样可怜，便伸手帮忙。而元滢滢，她自己都需要旁人照顾，更别提来照料殷羡之了。</p>

好在殷羡之虽是富贵出身，但自幼便学会如何自给自足。他用了药汤，便歪着身子躺在床榻，任凭困倦朝着他袭来。悠悠的唱曲儿声，从里间传来，声音清灵。</p>

殷羡之听过许多人唱的小曲儿，其中大雅大俗，不在少数。而出自名角者，更是让人难以忘记，如今仍记忆犹新。他自然听得出元滢滢的唱曲，并不算精妙。好几处婉转曲折，都未吟唱出该有的味道。但此时的殷羡之，却觉得这略显笨拙的唱曲，带着未经雕琢，自有一股子山野自由气。</p>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勿复相思……”</p>

接下来的唱词，元滢滢却记不清了。殷羡之看不见她此刻的样子，但能从元滢滢细声的抱怨中，猜想到她如今当是轻皱鼻子，眉眼低垂，圆润的眼睛里满是纠结。</p>

“哎呀，想不出了。”</p>

元滢滢索性把唱词丢到一边去，她清楚，自己唱曲儿舞蹈，在花楼中都算不上优等，正如同月娘所说，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期盼着自己能长成一张不错的脸蛋。如此这般，元滢滢才不会被赶做下人，做花楼里人人可以欺凌的存在。</p>

屋门被拍的咚咚作响，打破了元滢滢的思绪。</p>

素手撩开纱幔，元滢滢没有瞧外间的殷羡之，只把房门打开。</p>

屋外，是一张别扭僵硬的脸。</p>

高羿扬起食盒，淡声说道:“我来送饭。”</p>

元滢滢依稀记得，高羿的活计不是送饭菜，不过她并未过多纠结，只当是月娘给高羿换了活计。</p>

元滢滢伸手，要接过他手中的食盒。高羿却不肯放手，只生硬地说了一句:“这食盒沉得很，你定然拿不动，到时打翻了还要哭哭啼啼，我来罢。”</p>

元滢滢不计较他言语中，对自己的贬低，只柔声笑道:“多谢。”</p>

高羿神色松动，拿着食盒往屋里去。只见殷羡之向门外投来视线，两人正好面面相觑。高羿脚下的动作，顿时变得又沉又响，他把食盒放下，便走到殷羡之的身旁，询问他如何来到此处。</p>

殷羡之不愿多言，只道是自己身子有疾，元滢滢好心收留他在此处住上几天。</p>

高羿顿时拢眉:“什么病，可好些了？”</p>

殷羡之点头，轻声道:“不出三日，便可以离开了。”</p>

殷羡之语气一顿，笑道:“劳烦你关怀我。”</p>

他们几个之中，高羿的性情最为不羁。因此，每次高羿惹到了李凌萱，他自己却一无所知，也不去宽慰李凌萱。因而，李凌萱待高羿，是最不亲近的。</p>

可这样脑袋一根筋的人，却突然关怀起他了，倒叫殷羡之有些受宠若惊。</p>

高羿俊脸微热，他本有些话要质问元滢滢，为何不来寻他。难不成就因为在枕底看到了药粉，就草草定下他就是罪魁祸首吗，如此太过轻率了罢。何况……根本不是他做的。</p>

只是，有殷羡之在，高羿莫名地不想让他知道，元滢滢误会了他。更不想要殷羡之发现，他竟然如此在意元滢滢误会这件事，还眼巴巴地跑来解释。</p>

……</p>

霍文镜旁敲侧击地提及过落水之事，言语中分辩自己为何先救李凌萱，而置元滢滢于不顾。元滢滢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轻声细语地说着无事。</p>

看着那双满是依赖的眼眸，霍文镜暗道，自己的图谋已然有了进展。</p>

若非全心全意的信赖，在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哪一个女子不会委屈发怒。</p>

既然得了元滢滢的信赖，距离离开花楼更近了一步。霍文镜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身形比往日更加飘逸。</p>

元滢滢趴在美人椅，目光悠悠地望着湖面，青涩的面容单纯而懵懂。她的确不在意霍文镜先救哪一个，因为霍文镜在元滢滢心中无关紧要，仿佛陌路人一般。</p>

若是她不慎落水，一个陌路人经过，不跳下水相救，元滢滢会因此觉得委屈冷落吗，定然不会。</p>

正如同陌路人不会舍身相救一般，元滢滢也不会在危难之际，以命相救陌路人。</p>

……</p>

随着相识已久，霍文镜以为可以向元滢滢开口了。他便温声道:“久在花楼里，实在烦闷。”</p>

元滢滢颔首:“是有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