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现在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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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温度正好, 洛迷津却感到一阵紧似一阵得发冷，这个世界大雪纷飞, 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p>

世界的背景音也完全消失了, 不再聒噪，静得令人惊惶，如同永无止境的长夜。</p>

这样的场景, 她不是没有想象过, 甚至还专门演练过自己的话术和表情。</p>

花瓣铺陈的华丽宴会厅，水晶吊灯清辉照得婚礼蛋糕的奶油香甜可口, 她和容清杳久别重逢, 对立而视, 亲眼目睹着对方如今的光鲜和幸福。</p>

幻想里的她眼睛空荡荡的, 在热闹盛大的婚礼现场坐了很久, 目睹女人穿着洁白纱裙路过她, 对别人说“我愿意”。</p>

她们之间，总有人值得幸福，不是吗？</p>

看来多次的演习还算有用, 洛迷津仿佛处于上帝视角, 能看见自己冷静地微笑, 如同有礼体面的假人一样与容清杳握手。</p>

“恭喜, 订婚快乐，”她控制着嘴唇，说出该说的话。</p>

容清杳已经将及腰长发随性挽起, 雪肤红唇, 美色蛊人。</p>

“谢谢。”</p>

她们只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很快便松开。</p>

洛迷津之前了解过scott, 他现年27岁, 来自历史悠久、财力雄厚的雷森家族，是现任雷森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p>

性格开朗，对商业完全不感兴趣，唯爱冲浪、攀岩这样的极限运动，还闯出了一番名堂。</p>

又因为小时候来中国旅游过，对中国非常感兴趣，还自学了中文。</p>

能配得上如今功成名就的容清杳。</p>

“我没想到riddle你还在咖啡店打工，以你的才华，要是愿意正经组个乐队，肯定会大爆的，”scott看了眼外送袋上的咖啡店标志，叹息般地说道，“我有好多朋友都喜欢看你打鼓。”</p>

洛迷津绞紧手指，以防止它们不正常地发抖，她勉强露出正常的社交笑容，“是我能力不足。”</p>

如果可以，她更想像只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现在光是走出屋子与人正常交流，就耗尽她全部力气。</p>

做个有担当的成年人好难。</p>

“what？”scott露出夸张的友好表情，挠挠头，诚恳地说，“你非常棒，超棒的，不然我也不会等了几个月，就为了邀请你在我和qing的订婚礼上演奏。”</p>

“谢谢，”洛迷津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自己还能说些什么。</p>

“到时候的演出效果一定会非常棒，我向你保证，”他转头嘻嘻笑笑地对容清杳保证道，“我们的世纪婚礼绝对盛大隆重。”</p>

单手拢着衣领，容清杳面容沉静，不作任何回应，目光停留在收藏花瓶的陈列柜上，挑挑拣拣。</p>

这并没有影响到scott的热情，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语气亢奋地对房子里的这两人畅言。</p>

“riddle，到时候演出的曲目还要好好挑选，不过你肯定没问题的，你的演出服、架子鼓、音响设备都由我这边提供，媒体全程跟踪报道，绝对盛大能让你更出名。”</p>

“感谢，我会认真准备的，”洛迷津慢吞吞地回应，她如今没有任何立场吃醋嫉妒或是难过，唯有竭尽全力给容清杳一个完美的婚礼演出。</p>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p>

“这样吧，”scott看了眼钻石手表，刚刚九点，对于他这种夜猫子还很早，“我叫点夜宵来，我们三个边吃边聊聊婚礼演出的细节。riddle，你看怎么样？”</p>

听见scott自来熟的话，容清杳的凌厉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在陈列柜里选了一只釉彩花瓶，细长手指缓缓划过瓶口。</p>

洛迷津低垂着眼睑，耀眼的银发遮住发红的眼尾，洗过烘干没有熨烫的衣物有些皱，看上去十分狼狈。</p>

她脑海里绷着一根弦，被事实反复切割，濒临断裂的边缘，逃走才是现在的上上策。</p>

七年前，她们还是别无所求的学生，现在，容清杳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妻子。</p>

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正大光明地看容清杳了。</p>

“抱歉，scott先生，今天太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洛迷津婉拒着，感觉自己已经快累得直不起腰，“订婚礼上的曲目选择我会尽快拿给你过目的。demo也会发到你的邮箱里。”</p>

她语气坚定地拒绝，虽然眼神游离，但身体动作早已暴露出不想再停留的信号。</p>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scott本质上还是有点绅士风度，他瞥了眼神情淡然的容清杳，自顾自温和道：</p>

“那也好，现在是有点晚了，我的车就在外面，不介意的话，要不要送你回去？”</p>

“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我习惯骑自行车回去。”</p>

“骑自行车？会很冷的吧，而且还很远，佩服，”scott对洛迷津翘起了大拇指，开玩笑道，“我们极限运动俱乐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介绍给你看看，里面的人都很友好的……”</p>

scott想出一套是一套，“要不你就住在qing这里，反正房间很大。”</p>

这人一旦废话起来就停不住，洛迷津礼貌微笑，“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先失陪了。”</p>

她视线晃过容清杳，点头示意后，径直往大门那儿走。</p>

其实更像是在逃命。</p>

容清杳沉默地盯着她的背影。</p>

“qing，这个花瓶是锦徊送你的生日礼物吗？”scott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察。</p>

或许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容清杳觉得洛迷津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想要回头，但事实是银发女生开门后，没有回头地离开了。</p>

此刻的容清杳异常沉默，视线无法聚焦，自然也没有回答scott的问题。</p>

戴好冷帽，洛迷津试图让自己完全抽离情绪，好有勇气独自走入风雪中。</p>

外面的风雪果然很大，她深呼吸几次后，解开自行车锁，在脑海里机械地重复说没事的，没事的。</p>

跨上自行车，洛迷津拧开车前灯，僵硬地往外骑。</p>

她放空大脑，想要骑得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好不必细想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依旧过得有多快乐。</p>

然而，放空大脑漫无边际地骑车后果就是撞上结冰了的花坛。</p>

她重重地摔了下去，膝盖在一阵剧痛后麻木。</p>

好在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扶起自行车，她怔怔看着破皮流血的手心，脑海里回荡着容清杳轻软温柔的声线。</p>

女人说：［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叫我就好。］</p>

但事实是，容清杳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p>

洛迷津和容清杳已经失散很久了。</p>

还会一直失散下去。</p>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按在流血的伤口，剧烈刺激的疼痛让洛迷津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但她像是享受般地碾压伤口。</p>

疼痛带来迷幻效果，这些年她一直痴迷于这样来减轻再也见不到容清杳的痛苦。</p>

原来，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不止过得更好，还早早与别人在一起。</p>

自己和容清杳在一起的日子，又占得她几天历史。</p>

好歹也有几天历史吧，这样也足够了。</p>

现在才明白时间根本不会解决什么，没有给她答案，也没能让她忘记分毫。</p>

或许这些年经历的失望、困苦太多，难过了一会儿后，洛迷津发现自己变得麻木冷静了。</p>

本以为会痛彻心扉，好像也就这样结束了，过去了。</p>

她不知道这是释怀的解脱，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p>

“至少她会很幸福。”</p>

对自己说完这句话，洛迷津重新骑上自行车，车灯划破黑暗。</p>

别墅里，犹豫几息后，容清杳冲动地跟了出去，站在积雪的檐下，入目的风雪凛冽，营造出雪白的光色，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p>

一如从前。</p>

穿着单薄的女人，怔怔地在大雪里站了很久才慢慢回魂。</p>

scott清楚容清杳心理洁癖得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没敢找地方坐下。</p>

一是这里只是那么一张沙发，二是他实在害怕容清杳生气，只敢偷偷靠一靠站酸了的腿。</p>

“qing，你能不能多买点家具啊，”他小声对回来的容清杳抱怨道，“除了办公桌、椅子、沙发，你这连餐具都没多少，一点不像个家。”</p>

“不需要，”容清杳言简意赅。</p>

scott刚才看见容清杳冲出去，现在又抱一堆花枝回来，好奇道：</p>

“你是喜欢花还是喜欢蝴蝶？那么多人送你花，你怎么还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进垃圾桶？”</p>

“他们送的我不喜欢，”容清杳修剪着几朵温室栽培的重瓣芍药、风铃花、洋桔梗的花枝，苏格兰绿玫瑰，有条不紊地放进花瓶里。</p>

一时间，阴郁冷调的别墅多出几分鲜明雅致的气息。</p>

“那你喜欢谁送的？”</p>

容清杳不想回答。</p>

寻思着换种味道的香水，scott开启话唠模式，毫不避讳地说道：</p>

“诶，你觉不觉得riddle长得很带劲？天真厌世漫画脸，如果进娱乐圈，不得迷死人。”</p>

容清杳心无旁骛，只一心修剪花枝。</p>

“要不是我已经有了mike，肯定要追她，对她死缠烂打撒娇撒痴无所不用其极。”</p>

scott正开着玩笑，一转头就对上了容清杳杀气凛然的眼神。</p>

“你不是说你七岁就清楚自己喜欢男人，现在又是做什么，性向开始流动？”</p>

“干什么这么凶，你是纯爱卫士吗？连开个玩笑都不允许。”scott眨眨眼，继续不知死活地提问，“不知道和riddle这样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好想知道啊。”</p>

见容清杳只在那插花，一副出尘离世、高不可攀的禁欲模样，他故作夸张地叹息，“我觉得只有riddle甩别人的份。”</p>

容清杳像被说中心事一样，心脏刺疼，隐忍着没叫scott闭嘴。</p>

“你过来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吗？”</p>

“你以为我想来啊，”scott没好气地乜了容清呀一眼，“还不是锦徊说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她太担心你，所以叫我过来看你是不是又头疼到昏死过去。”</p>

“我没事，所以这位少爷，请你离开，”容清杳垂着眼睫，神情幽幽，眸光森然中浸透洞察人心的冷淡透彻。</p>

“喂，虽然我们只是合作订婚，但你好歹也装一下吧。订婚礼上的事情你一概不管，全都丢给我，订酒席、菜品、蛋糕、乐队这些可把我累死了，现在还对我态度这么差。”</p>

“省省力气，有人的时候再装，”容清杳把花瓶搁在窗台，目光停下细碎飞舞的雪花上，“之后你再和她联系，都要先告诉我。”</p>

“嗯？和谁联系，你说riddle啊，”scott轻佻地笑笑，“该不会你这个千年铁树要开花了？你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要不要？”</p>

“你可以走了。”容清杳头疼地下第二次逐客令。</p>

“等会嘛，我这还是第一次来你家里，”scott眼尖地发现容清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你又犯病了，没吃止疼药？不是说锦徊给你新介绍的医生很不错吗？”</p>

白锦徊是容清杳在h大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家境不错，现在和她共事，一来二去就和scott也熟悉起来了。</p>

“习惯了，”容清杳微微阖眼，唇红似血，漆黑双瞳幽幽的，周身散发着病态的凋敝之意。</p>

“你真能忍，头疼疼一天也一声不吭。咦，等等，不对啊。”</p>

容清杳终于大发慈悲地分给他一丝视线。</p>

“我记得乐队的人跟我介绍说riddle是个哑巴来着，但是刚才她会说话的啊，那之前是真哑巴，还是假装的？”</p>

“哑巴？”容清杳握紧了淡金色的剪刀，声线平稳地发问。</p>

scott支着长腿靠在柜子上，边回忆边说道：</p>

“我走访了好几个乐队，他们都说riddle从来没说过话，好像因为生病成了哑巴，跟他们交流全靠手语和打字。但是打鼓打得真不错，控制力、乐感都是超绝的。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通病，与众不同。”</p>

容清杳尽力忽视颅内剧烈的抽痛感，单手敲击着桌案，示意scott继续。</p>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我正好有她演出时的录像，发你看看。你要是不满意……”scott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qing，你不满意也别换掉她行不行？”</p>

“为什么，你的小男友很喜欢吗？”出于某种缘由，容清杳并不想洛迷津出现在所谓的订婚礼上。</p>

闻言，scott脸红了一瞬，“mike的确是在riddle表演的时候跟我表的白……”</p>

随即，他平复情绪正色道：“但那不是重点，那个riddle你别看她这个样子，其实生活很困难，非常需要钱的。”</p>

“你是说她过得不好吗？”容清杳眉心蹙紧，感到头疼得更厉害了。</p>

“具体好不好我哪里清楚，就是很需要钱，之前还问我能不能先给一部分订金。”</p>

容清杳眉心微蹙，第一次打断了scott，“你给了没？”</p>

被容清杳冷冽的眼神吓到，scott怕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当然给，给了，给了五千。”</p>

“再给五千。”</p>

“啊？”scott傻眼了，从没见过容清杳如此善心大发的样子。</p>

“你不是还让她先出demo吗？加钱很正常。”容清杳烦躁地翻了翻桌案上的剧本，没看几页又很快放回原地。</p>

scott的注意力一向转移地很快，“你拿了影后桂冠之后，拍的戏越来越少了，准备金盆洗手，专心在商界叱诧风云吗？”</p>

“有好的剧本还是会考虑的。”</p>

“等我的遗产到手之后，我要再投个几百万给你那个公司，”scott双眼冒光，他算得上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p>

之前在大学里遇到读研究生的容清杳，跟着她投资了几个公司，做过几次天使投资人，虽然有亏有赚，但总体来说收益可观。</p>

当初容清杳就是靠着奇准的眼光，投资公司、进入娱乐圈拍戏，然后赚得的第一桶金。</p>

商海沉浮至今，已经能和老牌权贵的岑氏集团斗上一斗了。</p>

如果说以前的容清杳是一件制成不久的古董，但如今她的身价已经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了。</p>

所以，他越发乐意把资产交给容清杳打理，到时候只需要坐等升值躺着数钱就好了。</p>

“对了，我听说岑家那几个自诩身份正统的兄弟姐妹，好像蠢蠢欲动想要夺你的权？”</p>

“我知道。”</p>

“岑老爷子把你这个女儿简直当消耗品用嘛，不过他哪里知道你的心又狠又脏，到时候我们这群人联手，岑家估计也招架不住。”</p>

“慎言。”</p>

“我懂，不要半场开香槟。但你今天怪里怪气的，难道是想起自己曾经难以忘怀的恋人了？”scott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容清杳长着一张不会爱人的脸，怎么会有恋人。</p>

“行了，你快走，我要睡了，”容清杳下了最终的逐客令，转身去酒柜里开了瓶朗姆酒，也不调制，直接灌了好几口。</p>

“你又靠喝烈酒催眠？看来医生给你开的药真的不管用，我跟你说了，让你开阔胸襟，多做点户外运动，心情舒畅，自然就睡得着了。”</p>

实在忍受不了scott的聒噪，容清杳拎着酒瓶直接上楼，留下一道幽冷的背影。</p>

“工作狂好可怕，我真走了，去酒吧争取多拍几张照片，把mike气死，最好气到他马上过来和我私奔。”</p>

最近他和小男友在闹脾气，因为小男友选择的假结婚对象他不满意，小男友还不肯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杠上了。</p>

容清杳的身影顿了顿，忽地转身，声线沉冷地问道：</p>

“你怎么确定mike一定会和你私奔？”</p>

“那当然，他那么爱我，舍不得我的。”</p>

看着scott自信满满的样子，容清杳心底掠过一阵酸涩的空洞。</p>

曾经她也坚定不移认为喜欢的人，也在坚定地喜欢自己，所以毫不犹豫赌上一切，最后落得惨败。</p>

“对了，你也知道我家mike是医生，他之前去别的医院交流的时候，听说那位岑夫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你真的不准备起诉她吗？医生可以开具她进行攻击时神智清醒的证明……”</p>

容清杳微微侧身，侧脸神情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留着她，能带来更大的利益，不是吗？”</p>

scott深想了会儿，细数这些年容清杳从这件事上得到的益处，的确是更好的做法。</p>

只是他觉得容清杳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自己也算作赌注的做法，真让人不寒而栗。</p>

“我去酒吧找锦徊一起玩了，你们两个个性差异那么大，上学的时候到底怎么玩在一起的？”</p>

“记得把录像发给我。”</p>

“riddle的？”见容清杳点头，scott不由得开始多想，甚至开始编造一些强制爱、金主包养的限制级剧情，“好，我马上发你。”</p>

回到卧室，容清杳在等待酒精起效的时间里，打开了录像。</p>

灯光昏昧的酒吧，银发女生戴上黑色渔夫帽，耳朵上纯黑的蝴蝶耳骨夹翩然欲飞。</p>

洛迷津穿着高领的机车夹克，尖尖的下巴藏在衣领里。</p>

渔夫帽的帽檐堪堪遮住了光，向她投去散漫的暗影，让她看上去乖巧又颓废。</p>

拍摄者的手很稳，应该是特意来拍洛迷津的，镜头几乎只对准了她和金色架子鼓。</p>

很快，乐队的键盘手开场，主场也低声吟唱，坐在最角落的洛迷津以一段平滑优美的鼓声，点燃了全场。</p>

容清杳能够清晰听见现场观众的欢呼声。</p>

那个情愿毫不起眼的人，总是事与愿违地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p>

无论愿意与否。</p>

黑暗的卧室中，容清杳打开台灯，起身坐起，又灌了自己好几口烈酒，企图用眩晕感对抗心中的酸涩。</p>

女人眉心轻蹙，苍白的脸嫣红的唇沾满酒液，迷幻的色彩显出绝妙的病态感。</p>

她视台下观众为无物，心不在焉，对人类漠不关心的样子又酷又飒。</p>

隔着屏幕，容清杳仿佛穿越时空一般，回到那个盛夏，狭小的仓库里洛迷津打着鼓，她们共同等待着命中注定的对视。</p>

反复看了几遍录像，她关闭手机，屏息几秒后，拿出早已经老旧到无法开机的游戏机，抱在怀里，尝试入睡。</p>

酒精不知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让她昏睡过去，醒来时竟然还在半夜。</p>

一夜的暴雪过后，这座钢铁城市变成一个三层的、堆满奶油的蛋糕。</p>

电影发布会上，容清杳在一众演员中，姿态端方，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是让人心头悸动的冷淡美感。</p>

白锦徊作为容清杳的朋友，又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便一直坐在台下观摩这场发布会。</p>

看着空洞微笑着和粉丝互动的容清杳，她莫名想到可以用来形容冷光灯的八个字。</p>

“明亮冷漠，闪耀无温。”</p>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天的阳光，看似很暖，照耀在身上却还是令人遍体生寒。</p>

发布会一结束，容清杳就回到科技感十足的办公室里看文件，戴着副眼镜清冷高智感拉满，身上薄暮灰的高领毛衣纤尘不染。</p>

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卸妆后五官更加清绝，但脸色很差，看上去伶仃易碎。</p>

“救命，我听说你从剧组回来后，又进入工作狂模式了？”白锦徊闯进办公室，看向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的女人，无奈地道，“要是你那些粉丝知道了，又要骂工作室没良心，就会压榨你。”</p>

“积压的工作太多，必须完成而已。”容清杳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粉丝都很乖，不会乱闹的。”</p>

“你投资的几个公司如今都运作良好，还有你那个便宜老爹让你管的酒店业务也连年增长，你适当放松一下吧。”</p>

“不过我不明白你干嘛非要投那个做人工智能的实验室，现在这东西做的人太多，没有技术革新，挣不了钱的。”</p>

“不会死，”容清杳从文件里抬头，冷淡地扶了扶镜框，“我见到她了。”</p>

“谁啊？”白锦徊不以为意地坐下，刚要倒一杯加冰威士忌喝，惊得快把酒瓶甩出去，“你为了她差点儿上不了学的那个初恋？”</p>

当时容清杳本来决定在国内读研工作的，40的绩点足够保研本校，却被“阴差阳错”地挤掉了名额。</p>

四处投简历也没有几家好公司要她，走投无路到不得不出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