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现在时】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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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让洛迷津神思混乱, 模糊的视野里似乎能看见容色冷清的女人，正垂着眼睫认真凝视着自己。</p>

大概又是高热带来的梦境吧, 在昏睡过去之前她就清楚自己发烧了, 所以梦见容清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p>

她并没有伸手触碰容清杳，因为她深知梦境中的规则，远观才可能长久, 得寸进尺只会令天赐的美梦骤然消散。</p>

强撑着不让沉重的眼皮合上, 她今晚是如此地心满意足。</p>

本想狼狈逃离的女人，在对上洛迷津茫然的眼神后, 忽然就镇定下来。</p>

原本搭在额头的湿毛巾, 因为洛迷津坐起又躺下的动作而滑落。</p>

容清杳拾起落在床边的湿毛巾, 重新搁在洛迷津额头上, 甚至还随心地洛迷津的眼睛一并盖住。</p>

视线受阻, 洛迷津下意识想要掀开湿毛巾, 却与容清杳的指尖不期而遇。</p>

昏昧的灯光摇曳，女人莹白的手腕被洛迷津滚烫的长指紧握，薄薄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脆弱可见。</p>

或许是太过需要洛迷津的碰触, 只是被对方的手指包裹, 就令容清杳软了身子, 她眼尾上挑, 泪痣轻颤，娇软的轻吟让她看上去更像是病了的那个人。</p>

容清杳的视线停在洛迷津细长漂亮的指节上，肌肤的纹理细腻光滑, 仿佛她心中泛起的涟漪。</p>

“洛迷津, 你在叫谁别走？”她俯下身体, 在洛迷津耳边喃喃说道。</p>

洛迷津沉入高热糜烂的黑暗中, 手指和唇间尝到清浅惑人的香与雪白滑腻的触感, 存在于那些日夜缠绵不分彼此的回忆里。</p>

“别走，别走，”洛迷津再次陷入高烧的昏睡中，似乎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关系，她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地动，时不时碰到趴在床边的容清杳。</p>

女人的呼吸自顾自地凌乱，软媚地叫人心里一颤，情潮泛滥的身体透出花的清香和雪的清冽，在昏暗暧昧的阁楼里幽幽飘荡。</p>

“洛迷津，你知道我是谁吗？”</p>

耳边的声音唤醒洛迷津几分神智，她微微启唇，“你……你是谁？”</p>

容清杳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电子体温计，拨开洛迷津时不时乱动的手，给她量了量额头温度。</p>

好几次体温计都差点儿被打出去，女人一恼怒，只好用自己压制住这位发烧病人。</p>

“别动，再动喂你吃苦瓜。”</p>

似乎听到了“苦瓜”两个字，洛迷津即刻安静不少，她虽然不爱吃糖，但也特别怕哭。</p>

以前和容清杳同居的时候，生病了不吃药，她就会被威胁喝苦瓜汁，百试百灵，所以记忆是如此深刻。</p>

量完体温，容清杳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洛迷津锢住了。</p>

女人的呼吸悄然紊乱，丰润的半弧缓慢起伏。</p>

她悄无声息地靠在洛迷津怀里没有动作，黑色毛衣完全包裹下的身体，却透着窒息般的诱惑。</p>

“不喝苦瓜汁，你也别走了，”洛迷津又低低呢喃几句。</p>

女人妩媚如春水的眼睛里，含着似有若无的威胁，“洛迷津，你在叫谁别走？”</p>

“兰明雨吗？”</p>

容清杳点在洛迷津发热缺水的唇上，反复碾磨。</p>

“叫我的名字，你只准叫我的名字，”这句卷在嫣红唇间的低语，比世上任何动听的情话都都藏着更烈更深的蛊惑。</p>

不光蛊惑他人，连带着自己先泥足深陷。</p>

绝望与私欲像火焰一样灼烧容清杳的理智，她紧紧与洛迷津十指相扣。</p>

昏暗的房间只存在她们两人的体温，这样才让女人有了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p>

但眼前这个人还会属于自己吗？</p>

如果上天不安排她重新拥有洛迷津，又为什么要让洛迷津在她眼前出现？</p>

就为了一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好戏吗？</p>

出生在小山村、受尽欺负、母亲自杀的命运，只让她感叹自己的开局筹码太少，她不曾那样深切至骨地怨恨过宿命。</p>

可与洛迷津有关的剧本，令她无法不恨。</p>

看着躺在床上睡容苍白的女生，容清杳动了将洛迷津藏起来的心思。</p>

藏起来吧，带她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们的地方，这本来就是她们曾经的约定，不是吗？</p>

容清杳痛苦地放开洛迷津的手，因为握得太过用力，分开时几乎产生皮肤撕裂的错觉。</p>

成为另一个禁锢洛迷津自由的人吗？</p>

折断蝴蝶的蝶翼，就因为离不开蝴蝶的美丽？</p>

她可以吗？</p>

短促的敲门声像一剂冰凉的清水，让容清杳从情动的糜艳热潮中有了几分清醒。</p>

她看了看时间，八点过十五分，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于克莱尔，她的私人医生。</p>

将微微凌乱的衣襟整理妥当，容清杳给洛迷津盖好被子，准备下楼去给医生开门。</p>

因为这里的公寓太多，排布又杂乱的关系，私人医生克莱尔开车过来寻找到确切的地址费了很多时间。</p>

等她打电话给容清杳时，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而她的平均出诊时间是十分钟。</p>

公寓的门很快打开，克莱尔看见了自己年轻有为、美貌惊人的雇主，“qing，晚上好，病人怎么样了？”</p>

她发现女人的面容比往常苍白许多，眼尾却红得似火，有种经过激烈交战后的支离破碎。</p>

“已经进行了物理降温的方法，她睡得很沉，”容清杳回忆起刚才自己得不到答案却近乎于疯狂的诘问，“沉得都认不出来我到底是谁。”</p>

克莱尔倒是没有察觉到容清杳话中的晦涩情绪，继续尽职尽责地提问：</p>

“你给她量体温了吗？”</p>

“嗯，387，暂时还没有出现持续上升的趋势。”容清杳一边带路，一边冷静地回答，唯独原本冷冽清透的声线变得喑哑沉郁。</p>

“qing，你没事吧？”克莱尔落后容清杳一个身位，感觉女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多嘴问了一句。</p>

她可是见过容清杳以前不要命地工作，连续三天只睡十个小时的“盛况”的，现在的担心不无道理。</p>

“我没事，”意识到没能及时收敛好情绪，容清杳深吸一口气，淡淡解释，“刚才想到一些事情，心情变差了。”</p>

克莱尔顿时震惊了，本来接到容清杳让她来帮别人看病的电话，就足够意外，现在还能破天荒听到容清杳的解释。</p>

要知道，这个女人虽然在社交场上一向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在人际关系上如鱼得水，但私底下几乎不与多余的人有任何交往，甚至连话都不爱说。</p>

克莱尔跟着走进狭小的阁楼，只敢默默分析容清杳如此反常的原因。</p>

“克莱尔，可以检查了。”容清杳指着乖巧躺在床上的病人。</p>

用听诊器细心检查过洛迷津的情况后，克莱尔清清嗓子，对容清杳说道：</p>

“送到我任职的那家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过敏症状不是特别严重，但一直发烧可不行，加上疲惫过度，再不救治有可能会引发肺炎。”</p>

容清杳心头微窒，握紧了手心里的黑色棋子，“送去最好的公立医院。”</p>

贸然送洛迷津去自己控股的私人医院，或许会让她反感。</p>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一开始就做得这么绝。</p>

就算她很想。</p>

作为合格的雇员，克莱尔从不质疑和询问雇主的决定，只依言执行，“好的，可你一个人能扶着她出门吗？”</p>

“嗯，扶得动，她很乖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容清杳蔷薇色的唇角勾了勾，“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次的夜间出诊费会按时打到你卡上。”</p>

“要不我也帮帮忙吧，反正我也是女生，”克莱尔看洛迷津的个子挺高，担心容清杳一个人会很吃力。</p>

“真的没关系，”容清杳温柔和善地拒绝，清澈如水的眼底是偏执决绝的占有欲。</p>

身为容清杳的医生，克莱尔十分了解自己的病人，常年高精度运转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完美、冰冷、无懈可击。</p>

可她一直认为这个人内心深处心结厚重，否则也不会在受伤后依旧长期失眠，只能依靠药物入睡。</p>

“你不要逞强，凡事量力而行，对你的失眠症也有好处。”</p>

“嗯，我会的，我甚至觉得最近的失眠有所缓解。”</p>

克莱尔担忧地看着容清杳单薄的身板，心里有所怀疑，但还是递了个冰袋和葡萄糖液过去，“你先给她喂一点葡萄糖，我打电话安排医院的病房，要哪种病房，最好最奢华的那种？”</p>

“嗯，最好的那种。”容清杳接过冰袋和葡萄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点头。</p>

“好的，我马上打电话，五分钟就能安排好。”</p>

细心将冰袋给洛迷津敷好，容清杳心思微动，再次叫住克莱尔，“不，只要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就好，安排在人少的楼层。”</p>

“啊？”拨号的手顿住，克莱尔对于容清杳变卦的速度还处在接收状态，“确定不要最好的了？我同学正好今晚值班，缴费后立刻就能安排的。”</p>

“不用最好的那种，环境好一点的单人病房，不会被太多人打扰的那种就可以。”</p>

对于容清杳笃定的态度，克莱尔不便多问，直接推开门走出去打电话安排病房。</p>

亮着一盏小夜灯的阁楼里，容清杳既生疏又熟悉地将洛迷津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喝一点葡萄糖水。</p>

“乖，张嘴，生病不乖的话，会有妖怪把你抓走的。”</p>

这种骗小孩的话对洛迷津一向管用，即便她烧得身体酸痛，也还是乖乖张开嘴，任由容清杳喂水给她。</p>

克莱尔带来的葡萄糖水，比当年她在出租房里，给洛迷津喂的自制廉价糖盐水要好喝一点。</p>

她记得算作私奔的那六个月里，洛迷津像离开温室鸟笼的名贵雀鸟一样，常常生病发烧，却还拖着病体给她送饭，出去当教人下棋的兼职老师。</p>

回家后，一量体温，一定会烧到三十八度以上，为了省钱洛迷津犟到怎么都不愿意去医院，只是想在吃完药后喝温热的糖盐水。</p>

每次喝完糖盐水之后，洛迷津就会安静地躺下，她就坐在床头剥一只金灿灿的橘子，而且要把橘子瓣上的膜衣也耐心地撕掉，喂到这个倔小孩嘴里。</p>

那段相依为命的生活充斥着贫穷、困苦、被人厌弃、不被理解的痛苦，但她从不后悔。</p>

如果能重来，她愿意用现在的名望地位换自己回到那个时候，哪怕只有一天也好。</p>

找出厚衣服给洛迷津穿上，容清杳轻车熟路地哄着洛迷津醒来。</p>

“乖，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病挂点滴，病才会好得快。”</p>

洛迷津病得睁不开眼，潜意识奇怪于自己竟然听见了容清杳的声音，“不去医院，可以省一点钱，明天我就会好了。”</p>

“不用省钱，洛迷津，我已经赚到很多钱，我们不用再省钱了。”容清杳心知和一个病人讲道理有多没道理，可她还是重复了几遍“我们不用再省钱了”。</p>

“可我还是害怕去医院。”</p>

“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p>

“我好难受，你别走了。”</p>

“嗯，我不走，我带你去看医生，病好了就不会难受了。”</p>

她扶着洛迷津从小小的阁楼下去，关上门，来到刚才已经停好的车前。</p>

将洛迷津塞进副驾驶，容清杳给她整理好衣物和冰袋，系好安全带后，坐回驾驶座，开车前往那家公立医院。</p>

一路上，洛迷津昏昏沉沉地没有睁眼，却异常乖巧地配合容清杳的动作。</p>

到了医院，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前来看病的人数不减反增，容清杳带着洛迷津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径直去了已经安排妥当的单人病房。</p>

医生重新检查下诊断后，容清杳看着洛迷津打好点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p>

她看着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的洛迷津，终于松了口气。</p>

戴好口罩和棒球帽，本来想去到医院旁的便利店，买一些必需品，但便利店已经关门了。</p>

她只好在外卖软件上，挑选了插电的热水袋、保温瓶、橙花香薰、矿泉水等等。</p>

到医院来送货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身形单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黑瘦瘦，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怯生生拉着妈妈的衣角跟在后面。</p>

容清杳默默接过塑料袋，一言不发，只是付款的时候多付了三倍的钱，不等送货的两人反应过来，她就重新走进了病房。</p>

干净整洁的病床上，洛迷津一只手伸到了被子外面，眉心也因为高烧而紧紧皱着。</p>

给热水袋充上电加热，容清杳回到床边坐下，不受控地握紧洛迷津没打点滴的那只手。</p>

这一夜就在静谧和担忧中缓慢度过，期间有护士来给洛迷津换过吊瓶，容清杳也重新加热过几次热水袋，好给洛迷津捂手。</p>

直至天明，她心里的焦躁与失落越发膨胀，再过不久洛迷津就会醒来，她再不愿意离开，也不得不走。</p>

她如同午夜十二点必须离开王子的灰姑娘，否则后果就是打回原形。</p>

谁让她占据了一晚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p>

趁着护士进来查房，容清杳起身轻轻叫住了对方。</p>

“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需要打个电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