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在时】骗不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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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川流不息的人仿佛流水，仅靠一部手机，她们无声地对峙，就像流水中亘古不移的礁石。</p>

其实洛迷津有好多话想要问容清杳，前天晚上为什么要来找我？陪着我的这一夜里，你心里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给我做饭？</p>

已经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种事？</p>

是多到无处安放的善意，偶然生发的恻隐之心，或者是容清杳对她还有一丝丝的想念。</p>

还是说全都是为了未婚夫scott？</p>

她问不出口。</p>

终于，洛迷津开口了，像是在黑暗中孤独跋涉已久的流浪猫，试探的动作微弱无力。</p>

“容清杳。”</p>

电话那头仍然迟迟没有回音，久到洛迷津以为通话中断，决定放下手机。</p>

容清杳缓缓出声，音调婉转动听，“嗯，我在。”</p>

女人是暂停了工作会议，中途跑来天台接听电话的。</p>

洛迷津目光空荡地看着天花板，“你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签名吗？”</p>

“是你要吗？”容清杳试探着问，即便心里知道自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但她还是问了。</p>

“我的主治医生想要，她的女儿是你的粉丝。”</p>

“好啊，我明天拿给你。”</p>

“谢谢，你的签名应该价值很高吧，我……”</p>

“只是看对于谁来说，有的人觉得价值不菲，有的人只会拒绝，觉得那是一张浪费墨水的废纸。”</p>

洛迷津古怪地微笑，“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的。”</p>

“有的，当然是有的，”容清杳像是故意调笑般声线喑哑，“你不就拒绝了我。”</p>

洛迷津怔住了，“我说过了，你和scott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有怪他。”</p>

“洛迷津……你现在开心吗？”</p>

突然的问题令洛迷津的都懵了一下，她唯有公式化的回答：“开心的。”</p>

“那就好。”</p>

容清杳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自己也撒着人尽皆知的谎，心照不宣地用“再见”结束这一通毫无意义的交流。</p>

办公室里，言思透过透明的门窗，看见容清杳款款而来，面色冷清，在冗杂乏味的人群美而夺目。</p>

可言思竟然无法欣赏这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因为太空洞了啊。</p>

女人注视绝大多数人的时候，眼睛空得就像镜子，不曾有过任何深邃和灵动，只剩失魂的躯壳。</p>

唯有遇到与洛迷津有关的事情时，那双空白凌厉的眼眸，仿佛被妙手点睛那样生动起来。</p>

似乎只有与那个人交汇的片刻，她整个人生与灵魂才是活着的。</p>

这就是所谓的暗恋吗？</p>

莫非只要爱着一个出现在视野里，却始终无法抵达的人，就会是这般行尸走肉又枯木逢春的割裂模样？</p>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言思继续分析上司，容清杳回到主座上，高挺的鼻梁架着银丝眼镜，翻开文件的动作定缓而优雅。</p>

“怀特先生，我们的条件非常优厚，其实您心里也很清楚，和我们合作是贵公司的最优选择。”</p>

女人说话的用词与语速有着经过系统训练的专业感，谈判时不卑不亢，就连威胁也恰到好处。</p>

对方明白现在容清杳与scott联姻，背后有巨头船运公司的全力支持，雄厚的财力作为后盾，钱与门路都是不缺的。</p>

这场持续三月的收购谈判，他们已经处于了劣势。</p>

见怀特先生目光闪过一丝动摇，容清杳并未趁胜追击，而是将重新拟定的合同推到对方面前，便轻巧起身离开。</p>

“怀特先生，您可以再好好考虑，我等着您的电话。”她云淡风轻地留下一段话。</p>

见状，言思训练有素地送上温度刚好的拿铁咖啡，跟在容清杳身后准备离开会议室。</p>

“等等，qing，”怀特先生深呼吸后说道，“我们现在就签下合同。”</p>

“好，”容清杳面露微笑，从西装衣袋里抽出暗金色钢笔，轻轻搁在桌上，“请，希望合作愉快。”</p>

等这个高个子的白人签好合同后，言思收好文件，如沐春风般的说道：</p>

“怀特先生，我听闻您喜欢吃寿司，今日可否赏光，容总已经让我订了一家私房菜馆的位子。”</p>

“自然，自然，”怀特先生也露出笑容，跟随容清杳的安排行动，“qing，有空的话，下次一起去赛马。“</p>

“当然，我的助理会为我安排出合适的时间。”</p>

容清杳淡淡笑着应对，还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刚刚被岑老爷子认回去，没有明面上的身份，便叫她为集团跑业务。</p>

好巧不巧，她想要约见的几位客户就在赛马场上，自然不会有人愿意理会还籍籍无名的容清杳。</p>

她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而那些人在凉爽的空调下谈笑风生，偶尔牵着马在草坪上走上一圈。</p>

这些掌握财富的人，也根本不在意这一点，依旧兴致勃勃地谈论各种话题，知道她拒绝权色交易后，更是顺带在临走时赏给她几个白眼。</p>

其实，会不会打网球、赛马、或者品酒赏画，都不重要的。</p>

运动不存在高不高雅，几百块的酒和上千上万的酒，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味道的区别。</p>

最重要的是站在权力的位置上，握住足够多的筹码，才有资格以身入局。</p>

过了好几天，到医院送签名给洛迷津时，容清杳并没有出面，只让言思送了进去，她站在病房外远远地看着兰明雨从病房里出来。</p>

“兰小姐，请留步。”</p>

“什么事情？”面对容清杳，兰明雨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与优雅，丝毫不肯认输。</p>

“这是一周后eve的演唱会门票，单独的两张vip座位，远离人群，可以提前入场。”</p>

“容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兰明雨迟疑地接过演唱会门票。</p>

“她很喜欢这个乐队，而我刚好能买到门票。”</p>

“为什么？”兰明雨审视着容清杳，发觉女人神情镇静，只要她想就不会泄漏出任何真实情绪。</p>

容清杳似乎并不想伪装，微撩眼睫，“你不是很清楚吗？”</p>

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想要横刀夺爱的一天。</p>

事到如今，兰明雨百分比可以确定容清杳对洛迷津图谋不轨，就是不明白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p>

长得清冷出尘，莫不是真要玩点什么“一夫一妻”制？</p>

豪门里搞这些的人不在少数，况且容清杳美丽多金，太有搞这种事情的资本了。</p>

不管洛迷津对容清杳是什么想法，也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好意，她都不可能让洛迷津知道容清杳的心意。</p>

“你不是要订婚了吗？”</p>

容清杳并不想多谈还没完全解决的事情，“这并不冲突。”</p>

“你不觉得道德败坏吗？”</p>

容清杳叹息一声：“道德败坏？”</p>

如果道德败坏就能抢回洛迷津，那她一定不择手段。</p>

但她没有把握。</p>

“记得陪她去看演唱会，她盼了很久的，”她只留下这句话，就毫无留恋地离开了。</p>

出院后，洛迷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工作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事，漠然而死寂，如同削薄的纸片。</p>

病床上的洛知问又动过一次心脏手术，但是并没有任何起色，医生的建议是保守治疗，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p>

“你妹妹的情况不容乐观，卧床太久导致身体虚弱，心脏也出了点问题，使用新药治疗出现副作用的可能性很高，除非能找到合适的心源替换……”</p>

医生的话沉沉压在洛迷津的心头，她独自坐在室外的花园里，脑海里跳出一个又一个想法。</p>

她是一定要救妹妹的，治好妹妹的病。</p>

“洛洛，你怎么不在屋里跑来外面吹冷风？”兰明雨开车停在洛迷津面前，诧异地问。</p>

这里说是花园，但在漫长的冬季里，青草早已枯萎光秃，残雪覆盖着黑灰色的泥土，连带着一旁几株松树也显得形销骨立。</p>

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散步休憩的场所。</p>

“嗯，屋里太闷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不是要去看演唱会嘛，我们走吧。”洛迷津回神过来，露出淡淡的笑容。</p>

兰明雨是过来接洛迷津一起去看eve演唱会的，就算不情愿用情敌赠送的票，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容清杳很了解洛迷津，比她更懂得让这个人开心。</p>

但那不过是因为她们认识的时间更久而已，她坚信这一点。</p>

至少从洛迷津对容清杳的拒绝态度来看，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渺茫的机会。</p>

一个已经订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跑来这争来争去的，有本事把订婚取消啊。</p>

来看演唱会的人很多，演唱会四处布置得摇滚味道很浓，观众都超前疯狂热情，整个场地进行到最后已经是群魔乱舞的状态。</p>

但她们的位置很好很清静，没有太受影响，前后只有同样安静观看演唱会的观众，甚至有几个人戴着夸张的墨镜和口罩，比她们还不想被打扰。</p>

演唱会结束后，兰明雨突然听见洛迷津对自己说了声谢谢。</p>

“做什么，你给我干活我给你发工资，”兰明雨明艳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你不也帮我很多吗？上个月家里的电灯泡还是你帮我换的。”</p>

闻言，洛迷津垂头笑了笑，碎发遮住唇角的小梨涡，“我都没起到什么作用，都是你忙前忙后的。”</p>

“我们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不是吗？”兰明雨笑了笑，“人长大以后，能说得上话的、有时间见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所以我很珍惜。”</p>

洛迷津若有所思了半天，发现自己对这样的经历很难共情。</p>

可能因为她从小就不爱与人交往，只觉得和人说话十分可怕。</p>

那个唯一的例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例外。</p>

或许她天生就是孤岛的命。</p>

洛迷津想到妹妹洛知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对兰明雨说了声谢谢。</p>

她起身往演唱会外走，看见和自己隔了一排座位的女人似乎有意低着头。</p>

洛迷津正想看仔细些，却被兰明雨的话惊住了。</p>

“下面我要说的话，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其实三年前在机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心头一动的感觉。不然也不会主动跟你搭讪，还邀请你来我的咖啡厅。你不知道当时整条街的店都想把你抢过去呢。在这之后，这份好感日益加深，我已经不能随随便便地无视它了。”</p>

顿了顿，兰明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p>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也不代表我们必须有以后，我清楚你的生活有多难。你可以暂时不给我任何回答，我愿意等待，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将我放入陪伴你的考虑范围内。”</p>

听着对方热烈真诚的告白，洛迷津心里依旧是一片空荡荡的麻木。</p>

兰明雨对她的付出，洛迷津都十分清楚，在她为了照顾妹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和城市开始，是兰明雨毫无保留地帮助了她。</p>

如果没有兰明雨的话，可能她和洛知问还不知道会在哪里流浪，甚至洛知问早就在洛家无法提供医疗费用时，被赶出医院，死在天桥底下了。</p>

“我知道了，但是我对你并没有……”洛迷津摇摇头。</p>

她还是做不到欺骗自己的心，更无法接受一个自己不爱的人。</p>

似乎担心洛迷津立刻拒绝，兰明雨打断了洛迷津要说的话，再次强调道：</p>

“我不想逼你做决定，也可以给你更多独处的空间。我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但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把我纳入考虑范围。”</p>

对于兰明雨话里的诚恳和体贴，洛迷津完全做不到忽视不回应。</p>

“明雨，”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不用这样委曲求全，我不是一个值得的人，也不要想着时间能改变什么。”</p>

“不，洛洛，我说完了，你饿不饿，我们赶快去吃点东西吧，街对面有一家牛排店很不错的。”</p>

洛迷津攥紧手心，大声叫住了兰明雨。</p>

“等等明雨，你别走，先听我说。”</p>

对于洛迷津的答案，兰明雨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她想将这个答案的到来延迟，却拗不过洛迷津。</p>

“不要等我了，哪怕只等一天两天都是在浪费你的时间。”</p>

与洛迷津隔了一排座位的容清杳抬起头，定定地望向那边。</p>

她清晰听见洛迷津的回答。</p>

“抱歉明雨，我无法和你开始恋爱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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