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过去时】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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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见你……”洛迷津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容清杳的意思。</p>

或许是她害怕容清杳推开自己, 害怕被结案陈词，所以今晚上有这么剧烈的反应。</p>

她就像是刚刚得到心爱糖果的小孩, 不舍得吃掉又生怕糖果融化。</p>

害怕容清杳靠近, 又害怕忽远忽近、忽冷忽热。</p>

“学姐，我是说，如果你处理了很久, 是不是会很久都不来找我？”洛迷津垂着眼, “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p>

闻言，容清杳神色一顿, 在心底微微叹气,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p>

原本她和洛迷津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如果不是种种巧合, 或者说是上天恩赐馈赠的缘分, 她们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p>

她不愿意将这样一个应该沐浴阳光和爱的人, 一同拉入无望、困苦、无法喘息的贫瘠荒芜中。</p>

想象中，洛迷津这样的人应该一直过着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可以。</p>

也只有这样，她才会心安。</p>

“我是说, 你本来应该走的, 应该头也不回地远离我这样的人。”女人牵着洛迷津, 慢慢往书店深处走去。</p>

虽然说的话好像带着拒绝语气, 她却把洛迷津牵得很紧。</p>

“为什么？”洛迷津歪着头，迷惑不解，白净高挺的鼻梁有一道细小的红痕。</p>

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伤到的。</p>

夜灯照着微茫, 容清杳的白衬衣染上夜色, 她将长发往耳后一抿, 眼底迷茫和坚定循环反复徜徉。</p>

“因为这很危险。”</p>

“你刚才说过了, ”洛迷津的目光又变得有点委屈, “我觉得还好啊，他们没我们跑得快。”</p>

“你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容清杳包容了洛迷津的不谙世事，她不想解释太多，不想让洛迷津了解小山村的阴私、危险、潜藏的肮脏。</p>

更不想洛迷津遭遇危险，也不需要知道被人扔石头，抢光家里所有值钱物品是什么感觉。</p>

洛迷津只需要过完美好干净的一生就好。</p>

本来收到洛迷津的短信，容清杳想要她离开，即便严厉一点，可自己是想见她的，恨不得立刻相见。</p>

于是，她整个人在工作时都心不在焉的，被那几个人围住后，她那普通的视力在浓重夜色中，越过汹涌人潮，看见了朝自己奔跑而来的洛迷津。</p>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不曾被人许诺以保护的人，可她遇到了用行动保护她的人，即便有点笨笨的。</p>

洛迷津看她的眸光明灿而热烈，有一种倔强不识时务的勇气，“你愿意让我帮你吗？”</p>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清杳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低，仿佛连克制都用尽了力气。</p>

她不愿让洛迷津沾染任何阴暗色彩，她会将自己的命运洗刷干净，脱胎换骨，以此献给洛迷津。</p>

“学姐，我长得高，腿还长，小时候还学过一年散打，你看我有肌肉的，”洛迷津微微皱着眉，想要亮出自己的筹码，实际更像小猫举着粉色肉垫，“而且，我还有绝招，可以摇人。”</p>

“摇人？”容清杳一下被她逗笑，目光在她细长的指节上逗留，有片刻失神，“你摇谁啊？”</p>

洛迷津顿时语塞，她想说自己家的保镖大哥们，又觉得这样的做派太像仗势欺人的二世祖。</p>

但要细说，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几乎可以是一个没有。</p>

除了她妹妹。</p>

“我可以摇我妹妹来，知问虽然远在国外，但只要我偷偷打电话，她就算借钱也会飞回来挺我。”</p>

这一句话被洛迷津说得豪气万千，容清杳想到短信里洛迷津说“她是最好的妹妹”，对见到洛知问的期望又高了一层。</p>

不忍再拂小孩子的意，也不想就此敷衍洛迷津，女人微微踮脚，与洛迷津还举在空中的手十指相扣，低声温柔说道：</p>

“以后我需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就出现，好不好？”</p>

这像是一种默认的许可。</p>

“那你多一点时间需要我，可以吗？”</p>

被洛迷津的目光所摄，容清杳感觉眼眶像被灼伤般地酸涩，她低下头，只说：</p>

“可以啊。”</p>

其实很多时间我都需要你。</p>

“嗯，你需要我我就在。”</p>

容清杳偶尔会想，若有一天这双眼转向别人，她是否能大度地成全。</p>

或许怪她天性悲观，总预设最坏的结局，好让自己坦然以对。</p>

时间永远分岔，恋人也许会变成敌人。</p>

人一旦决定离开，就像水消失在水中。</p>

“我不会走的，学姐，”洛迷津认真地凝视着容清杳，很安静，也很坚定，又是那样丝毫不会后退的眼神，“我不会走的。”</p>

容清杳怔住了，眼睛湿濛濛的，她想说没关系，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怪你……可她说不出口。</p>

她懂得自己的心，今夜或许更早的时间，已经化成无形的绳索，将她们锁在一起。</p>

自己曾经挣扎无果，而洛迷津又往绳索上加了一道锁。</p>

往后余生，就算洛迷津毁约想要割断绳结，她也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p>

女人眸色晦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和母亲一模一样的人，像潮湿阴暗处缺氧的苔藓，为了阳光爱和空气。</p>

她冲动地握住了洛迷津的手，短短的五秒像是快过了一整年，她清醒地放开了洛迷津，想要给她自由。</p>

洛迷津看见女人长发低掩，浓影深廓，只看得清五官的冷清曲线。</p>

心有灵犀似的，她奇迹地感受到容清杳心中的随欢愉而生的恐慌，于是反握住了容清杳的手。</p>

“世间万物都会变，我不会。”</p>

容清杳心口好似被温暖的火焰撞击后包裹，她偏过头，无法直视洛迷津如此热烈真诚的眼睛，</p>

七年后，容清杳时常想起这一幕，想起洛迷津看向自己时那双忧郁自负的眼睛。</p>

被在乎，被注视，被这样忱挚相待后，容清杳清楚自己的情愫暗涌，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p>

可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想要藏好自己的眷恋，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要和洛迷津保持一定距离。</p>

不要沉溺沉沦，才能安心地感受这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惦念和欢喜。</p>

倘若洛迷津的热忱一天比一天剧烈，她好像只知道躲避这一种办法，只因无力承受这般真挚温暖的注视。</p>

她是个胆小鬼，一面贪恋一面害怕失去。</p>

书店里的光线被高大的书架遮住，直到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辆聒噪驶过，带来刺眼光亮，容清杳这才发现洛迷津的鼻梁有一道血丝，正在往外渗血。</p>

“跟我来，”女人拽住洛迷津手腕，把她往外拉。</p>

“做什么？”</p>

“去药店，刚才那边有一家。”</p>

其实洛迷津长这么大，与外界的接触少得可怜，一次都没见过这样喧闹撒泼一样的打架场面，家里人对她严厉，仆人表面恭敬背后也不知怎么认为她的。</p>

同学之间传的那些流言，她听过后一笑了之，却更加不了解他们怎么做到编排一个不熟悉的人的谣言。</p>

除了小时候偶尔脑海里会有黑色小人在打架，这算是她第一次亲身参与了。</p>

被容清杳牵着走过街道，周围车水马龙，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p>

刚才肾上腺素分泌，她毫无知觉，现在后知后觉到鼻梁受伤了。</p>

药店里的人不多，开的冷气却很大，容清杳买了双氧水、云南白药和纱布，用来消毒。</p>

她们又回到书店外无人经过的小花园里，坐在长椅上，洛迷津感受到女人清冽温热的呼吸，一下心跳得很快。</p>

“我自己来吧。”</p>

容清杳握着棉签，摇摇头，“你看得见自己的鼻子？我来吧。”</p>

“伤口有点长，可能会疼，”容清杳不由自主放低声音，缓缓地把棉签凑到伤口上，碰了一下立刻放开，“疼吗？”</p>

洛迷津盯着女人因为紧张而轻轻咬住的红唇，“学姐，你不咬住自己，我也不会觉得有多疼。”</p>

她轻笑起来，“我不怕疼的。”</p>

容清杳蹙起眉，紧咬着的唇嫣红欲滴，仿佛亟待采撷的花朵，无须勾缠，已经触碰就会有汁液流溢。</p>

“受伤了就乖一点，话那么多。”容清杳凑近过来，清冽如雪的气息令人神魂颠倒。</p>

“学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人啊？”洛迷津为了避免自己遐思过重，忽然问出这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p>

“我不想连累你，”容清杳无声叹息，答非所问。</p>

洛迷津的回答也同样不在点上。</p>

“因为我有很多缺点啊，我脾气很不好，宴会上当众离席给家里人难堪，和同学也相处不好，还很挑食，自理能力也很差。”</p>

几乎只差一点儿，她就要向容清杳坦言，自己有自闭症的事实，但某种深刻入骨的想法左右了她。</p>

这是一件丑事，因为这个病，她的神经功能并不健全，或许某一天会引发更严重的精神疾病也未可知。</p>

不但爸爸妈妈不想要她，妹妹也被迫和她分开，她很难正常上学，与人交流也是一件令她害怕的事情。</p>

［你喜欢的人不会介意吗？］</p>

那个男生的反问在洛迷津脑海里游荡，她的情绪从一时的高昂亢奋，狠狠坠落下来，如同一片摔得粉碎的玻璃。</p>

或许能够感知到洛迷津有一丝失落的情绪，容清杳很认真地将纱布分成合适的大小，覆盖住洛迷津的伤口。</p>

“回家后记得拆掉，”她眼角的绯红未消，配上此时专注的神情，清冷蛊惑人，“我也有很多缺点，其实我不认路，刚来学校的时候花了好久才记住。”</p>

洛迷津讶异不已，没想到一副清冷学霸模样的容清杳竟然是路痴？</p>

“真的吗？学姐你不会是说出来哄我开心的吧？”她笑眼弯弯，心情明显又好了起来。</p>

“嗯，没骗你，我每次认路都要认很久，”容清杳清冷的面容上略带笑意，眼角的泪痣温柔极了，“你一点也不烦人，相反，你很可爱。”</p>

“学姐，那以后最好还是我来找你，不然你迷路了怎么办？”</p>

“好，那我也会等着你的。”</p>

渐渐稀薄的路灯光线里，几缕光影追随着容清杳，她那张矜冷清淡的面容仿佛在发光。</p>

洛迷津呆呆地与她对视，看见女人狭长深邃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淡漠冷清的脸带来直观的冲击力，仿佛过电一般，耳垂至颈侧的皮肤红了一片。</p>

唇角被轻轻吻住，清雅软媚得像是空谷的幽兰。</p>

“是不是太疼了？”女人漆黑的瞳孔漾着一片纯澈勾人的水光。</p>

“还……还好，不疼，”洛迷津下意识想要摸一摸伤口，又被容清杳适时阻止了。</p>

女人原来会令她如此方寸大乱。</p>

容清杳靠在洛迷津肩上，玉白的指节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唇，故意在擦伤的地方按了一下，引得洛迷津痛呼一声。</p>

“现在还好意思说不疼？”女人眸中满是戏谑，娇滴滴地调侃洛迷津，“撒谎不是好孩子。”</p>

“嗯，是有一点疼。”洛迷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梨涡甜甜的。</p>

容清杳贴在洛迷津耳边，呼吸清软，声线黏腻，“洛迷津，今天谢谢你，我会记得的。”</p>

她们靠在一起，望着今晚异常明亮的月亮，心里一阵安宁，直到洛迷津的手机振动起来。</p>

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洛迷津心口的温热和快乐渐渐不再浮动，她轻轻地说：</p>

“学姐，我得回家了。”</p>

能看见洛迷津眼神里不想走的情绪，容清杳安抚似的替她梳理着鬓边的头发，“嗯，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上学的时候见。”</p>

“好，明天我早点来学校，”洛迷津面容清稚，却仍然倔强，“但我先送你回学校。”</p>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路回学校的，”容清杳平复着略显凌乱的呼吸，声音还是娇娇的。</p>

“不行，万一那些人还在找你怎么办，”洛迷津固执起来毫不退让，“我要送你到学校，而且你不是路痴嘛，万一大晚上迷路了怎么办？”</p>

容清杳：“……”</p>

被反将了一军。</p>

“好，那就拜托小洛同学以后一直保护我了。”</p>

送容清杳回宿舍，洛迷津再自己打车回家，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p>

洛安邦也刚送走那位老朋友，一回头就看见孙女灰头土脸、仪态举止不够优雅地站在大门口。</p>

“迷津，家里的门禁是十点，你又晚归了。”洛安邦喝着枸杞丹参茶，慢悠悠地说道。</p>

“在漫画店看漫画忘了时间，”洛迷津虚心认错，表示自己积极改正的态度，“我下次不会了。”</p>

没有涉及到在外人面前丢脸的事情，洛安邦倒是显得宽容大度很多，“下不为例。”</p>

不过看见她鼻梁的伤，不免又是一顿盘问，爷爷并不相信她的一套说辞，即便她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p>

和袁老的孙子聊了一会儿就分别了，遇到自己的同学一起走了一段路，就去漫画店里看漫画了。</p>

“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一回事？”</p>

“晚上的路太黑，我没注意到，一下在楼梯上摔倒了。”洛迷津早就想好了有关打架这部分内容，要撒的谎，因此这个时候还算镇定从容。</p>

洛安邦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不带保镖出去就弄出这么多事情，要是摔到哪里，又要进医院。”</p>

“你暑假去人家公司里实习，千万不要闯祸，”洛安邦背着手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万一要参加集体活动，你怎么办？”</p>

“我会尽量适应的，”洛迷津咬着牙回答。</p>

“你每次都保证，每次都能让家里丢脸。不知道你和袁老的孙子说了什么，人家死活不愿意再跟你联系……”</p>

爷爷洛安邦继续絮絮叨叨她从小到大闯的祸，但由于她满脑子都是容清杳，被训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难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