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现在时】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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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杳所在包厢的吊灯都重新装修过, 应她的要求，这里新增加了一排雕花樱桃木书架。</p>

在收到洛迷津的回信时, 容清杳正捧着那本《仿生人会遇见电子羊吗》, 刚刚读到第十页。</p>

看完信的内容，容清杳立刻紧张起来，措辞起合理的拒绝借口。</p>

如果被洛迷津知道福克斯是自己, 是会被讨厌, 还是若无其事？</p>

容清杳不敢冒险。</p>

形形色色的憎爱、嗔痴、欲望，在她身体里流过, 痛得她刻骨铭心。</p>

就连看书也不如往日那般认真, 染上心事的她, 如同被雨打落的山果, 多一分封闭和消沉。</p>

很快, 洛迷津把给洛知问剥的瓜子放进干净的袋子, 她洗干净了手，却迟迟没收到福克斯的回信。</p>

是自己太过唐突了吗？</p>

洛迷津有点摸不准，她以为自己和福克斯的关系, 已经到了可以见面的程度。</p>

她正要下笔重新写一封信, 表示道歉, 说不见面也可以, 是自己太冒昧了。</p>

侍应生就拿着信封敲门进来。</p>

洛迷津展开信纸。</p>

［福克斯：抱歉，我觉得直接见面或许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和我见面的话只会觉得很困扰很失望吧。］</p>

洛迷津有些不敢相信, 福克斯字里行间怎么会显得这么自卑。</p>

乐队成员的人还说过福克斯是位美人, 社会精英范……虽然乐队那帮人天天喝酒玩乐, 估计根本没见过福克斯, 一天天胡乱张口就来。</p>

但她觉得自己和福克斯也算是朋友了, 是朋友就该多鼓励帮助对方。</p>

［riddle：不要这样说，你太妄自菲薄了，我觉得你诚实可靠，成熟又有见解，和你见面我怎么会失望呢？］</p>

出乎洛迷津的预料，这次福克斯的回信很快，还让人大跌眼镜。</p>

［福克斯：谢谢你的安慰，其实是因为我最近脱发严重，不想见人，样子很难看。］</p>

［riddle：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不用有负担的。］</p>

［福克斯：但我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打鼓的时候很耀眼，就像永不落下的太阳，而我是见不得光的鼹鼠。和你见面我会感到很自卑，所以请你原谅我的小小自卑。］</p>

洛迷津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直言自己自卑的人，顿感有些手足无措，拿着笔构思好几次敢写下回复。</p>

［riddle：抱歉抱歉，是我太过分了，不应该贸然提出见面的请求，应该尊重你的想法。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可以吗？其实我们就做笔友就好了。］</p>

发完这封信，洛迷津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陪洛知问。</p>

这些日子洛知问恢复得很不错，就开始吵着要吃新鲜现炒的薄皮瓜子，还要成都的花椒，多放大料。</p>

她不得不想尽方法上网购买材料，然后自己炒制，再剥掉瓜子壳，装在袋子里给洛知问送去。</p>

现在她大部份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和容清杳碰面的机会大大减少。</p>

随着订婚期限的临近，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p>

酒吧走廊里灯火通明，强劲的电子乐透过来，连地板都隐隐在震动。</p>

白衣服的侍应生正好从另一间房出来，见洛迷津要离开，立马把手中的信递给她。</p>

“riddle，福克斯小姐给你的信。”</p>

“我还以为我们聊完了，”洛迷津惊讶地小声自言自语，很快拆开信封。</p>

［福克斯：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我也很想和你有更方便一点的联系方式。也许，我们可以交换微信？这样你有什么事可以更快联系到我，我的微信号是……］</p>

洛迷津写下自己的微信号让侍应生送了过去，那间包厢的房门一开一合，隐约能看见绣着牡丹暗纹的旗袍裙摆下，女人的小腿肌肤如玉，线条柔美，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p>

这样的人竟然脱发？还很自卑不敢和人见面。</p>

洛迷津挠挠头，觉得十分匪夷所思，有种诡异的戏剧感。</p>

有那么一瞬间，洛迷津对房间里曼妙婀娜的身影产生了某种熟悉感，她不受控地持续靠近门口，最终被侍应生挡住了去路。</p>

“riddle，这位客人要求保密身份和长相，没有她的允许，我们不能随意打扰她的。”</p>

洛迷津记起自己的哑巴人设，没有出言询问，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开。</p>

侍应生出于好心，小声提醒洛迷津，非常郑重地说：</p>

“riddle，我劝你不要陷得太深，来我们酒吧玩乐的客人，能一晚上花那么多钱，非富即贵，还大部分都结婚了的，就是婚后寂寞玩一玩，不可能开花结果的。之前有个乐队成员也很漂亮，爱上一位有夫之妇后，两个人都很痛苦，最后还相约一起烧炭自杀了的。你千万别这样，把大好人生葬送了。”</p>

洛迷津被这么一通感人肺腑的真心话吓到，急忙表示认同，也不好意思再朝门里观望。</p>

心里觉得自己也是搞笑，每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就觉得是容清杳。</p>

私人医院里，经过这段时间脑部的术后恢复，洛知问已经能拆掉部分管子，除了心脏还会时不时不太舒服外，其他都很好。</p>

那些医生护士都生怕她有任何问题，看顾得十分精心，让她有了种回到洛家的错觉。</p>

她升起病床的靠背，略显虚弱地坐在床边，打开窗户吹吹风，看看远处的风景。</p>

听见病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洛迷津过来了。</p>

“知问，我给你带了新鲜瓜子，还有好多解闷的书，游戏机电脑什么的，等你出院了，我们再去……”洛迷津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只因病房里摆满了零食、水果，连床单被褥都换了一个样。</p>

四周放的各种公仔形态各异，胜在种类繁多。</p>

“你太慢了，人家清杳姐比你周到多了。”洛知问打了个哈欠，“我要是等你安排我，黄花菜都凉了。”</p>

整间病房按照洛知问的喜好，全部变革一新，床单睡衣通通换成真丝的，晚饭也是清淡营养去水肿的，少碳水多维生素多优质蛋白质。</p>

所有医生提醒过的注意点都被照顾得妥妥贴贴。</p>

洛迷津：“……”</p>

“楼下复健室的器械也都全部根据我的身高体重，重新调整了参数，在准备心脏手术前，会给我安排适合的运动和饮食，在找到合适的心源前让我调整到接受手术的最佳状态。”</p>

“要不要我陪你，我应该能腾出时间来，”洛迷津立刻表示自己可以推掉面试来陪洛知问。</p>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用你陪我。”</p>

“有人会陪你？你的同学，还是好朋友？”洛迷津想到前几天陆陆续续来看望洛知问的那一帮人。</p>

“都不是，她们和我也就是点头之交，做做场面，是清杳姐会来陪我复健，然后我们约了午饭一起吃个营养病号餐。”</p>

洛迷津眉心紧皱，话在嘴边转了好几个弯，委婉地表示：</p>

“知问，你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她了？”</p>

“不会啊，你想太多了，你们分手是你们的事情，我和清杳姐的友谊长存。她不对我好那对谁好？再说我的心源，还有手术这些之后都是清杳姐安排的，她当然会对我负责到底。根本不用你操心。”</p>

洛迷津沉默地坐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削皮，再切成小块，放进碗里。</p>

“我想了想，现在你也醒了，之后做心脏手术虽然风险也很大，但我会提前从她家里搬出去，找个你喜欢我也喜欢的地方住下。”</p>

洛知问明白洛迷津的想法，表示了对姐姐的全力支持，“嗯，我都听你的，欠清杳姐的钱我们一起还。”</p>

她又笑了笑，“前提是手术成功，我的排异反应也不大，这样我才能帮你还，不然你就自己扛吧。”</p>

“我知道，”洛迷津一听手术这些字眼，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p>

“你紧张什么，没点出息真是，大不了我们就是阴阳两隔，几十年后你再下来陪我，我会等着你的。记得每年清明节给我上上坟，烧点游戏机电脑好看的电视剧什么的。”</p>

洛迷津：“……”</p>

“行了，”洛知问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而且她这个姐姐笨得很，一向不懂得幽默，“我开玩笑的，我会努力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乐队演出，我记得的。”</p>

“嗯，对的，你要记得，”洛迷津仍然情绪不高，但不想让妹妹看出来，于是努力地笑了。</p>

洛知问自然一眼看穿她的拙劣演技，“我要睡觉了，身体还很虚弱呢。你回去吧。”</p>

“好，”虽然嘴上回答好，但洛迷津还是再待了一会儿，等洛知问睡着了，才从医院离开。</p>

言思已经驱车在医院楼下等她，这些日子只要言思不和容清杳出差，基本上都会跟着洛迷津。</p>

回到别墅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容清杳，言思还特意解释说容总晚上要会岑家陪那位老爷子吃饭，所以很晚才会回家来。</p>

或许因为这几天洛知问话里话外，有关她和容清杳的事遗憾太过浓烈，也间接影响了她。</p>

明明之前她命令自己戒掉所有关于容清杳的梦境，现在却愈演愈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过去的事情。</p>

第二天是周末，洛迷津从私人医院回到别墅，准备再拿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新的书给洛知问解闷。</p>

刚走进家门路过客厅，发现容清杳穿着一身芍药刺绣的白色旗袍，坐在沙发上，淡雅温柔。</p>

怀里还抱着薄荷糖，猫咪似乎比容清杳更早发现洛迷津，从趴着眯眼睡的姿势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朝洛迷津飞快地喵喵两声。</p>

引得闭目假寐的容清杳睁开眼，放开薄荷糖，半靠在沙发扶手上，腰肢软着，白皙的颈上坠着一枚粉钻项链，一片脊背裸露，像夜晚伏在礁石上的美人鱼。</p>

“回来了？”</p>

洛迷津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容清杳打招呼，“你好，我回来拿一点衣服，过一会儿再去医院陪知问。”</p>

容清杳略微抬头望了她一眼，就在洛迷津刚走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她忽然开口说道：</p>

“洛迷津，过来，坐在我身边。”</p>

“有什么事情吗？”</p>

“嗯，有事想问你，”容清杳勾唇一笑，目光幽深，她双手交叠，随意拢着毯子。</p>

洛迷津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在小腹前，显得有些拘谨。</p>

“什么事？”</p>

薄荷糖已经从容清杳身上跳下来，在两个主人之间跳来跳去，一会用小爪垫摸摸洛迷津的膝盖，一会又用额头蹭蹭容清杳的小腿，表示自己很想玩。</p>

“你好贪玩啊，”容清杳软绵绵地俯下身，摸摸薄荷糖的头，引来喵喵的夹子音，她被小猫蛊惑，不得不起身拿了个球抛出去陪薄荷糖玩。</p>

小球滚到了洛迷津脚边，她正好对上薄荷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只好弯下腰捡起球，抛给容清杳，让这只猫兴奋地在她们两人之间跑来跑去。</p>

直到薄荷糖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奶白色大理石台阶上不肯动弹。</p>

“薄荷糖它好像很孤单的样子，”陪玩了半小时，洛迷津额头出了点细汗，耀眼的银发耷拉下来，落在眉眼之间。</p>

容清杳脸颊潮红，微微咳嗽了两声，“我平常工作忙，没多少时间陪它，它只能自己跑来跑去，最喜欢咬球玩，跟小狗一样。”</p>

见薄荷糖躺着翻起肚皮，洛迷津忍不住揉了起来，惹得小猫开始兔子蹬。</p>

“薄荷糖，”容清杳稍稍提高音量警告薄荷糖，它立马乖乖不动了，女人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太孤单的话，要找个合适的伙伴。”</p>

洛迷津收回摸小猫肚皮的手，坐到沙发上垂眸看地。</p>

容清杳本想直来直往，开门见山询问洛迷津当年究竟是不是迫不得已和自己分手的。</p>

可一想到洛迷津就算有苦衷也不告诉的事情，她担心这么直接，反而打草惊蛇，便迂回道：</p>

“锦徊说她前几天晚上去tinkle tea酒吧，看到了你表演架子鼓。”</p>

“嗯，我现在基本固定在那个酒吧演出，其实，如果，那个你……想来的话，也可以跟朋友一起来看。”</p>

“好的，有空的话，我会去的，”容清杳云淡风轻地笑一笑，“锦徊告诉我你很受欢迎，和乐队成员相处得也很不错。”</p>

“还可以，他们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爱喝酒而不是闲聊，”洛迷津靠近沙发靠背，无意识揪住金丝刺绣抱枕的长穗子。</p>

“但你为什么会在乐队成员面前立哑巴人设，”容清杳起身拿起茶盏，给两人分别倒了杯龙井绿茶，水汽氤氲。</p>

她一步一个问题，从容不迫。</p>

洛迷津对于问题早有预设答案，答得十分自然，“你知道的我不爱和人相处，装哑巴反而更方便。”</p>

“我听锦徊说好像是因为你之前得了失语症，有这回事儿吗？”容清杳没有隐瞒自己调查过洛迷津的事实。</p>

实际上，这些年她拼命去调查这些事情，只不过洛家的保密级别太高，能得到的资料寥寥无几。</p>

有太多怀疑得不到证实，洛知问作为人证，其实所说的东西，她当年一样怀疑过，苦于没有任何证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