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学堂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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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起，冯敬好像特别喜爱上赵正。以前他去办公务时，会把赵正留在塾房内，或写字，或诵诗。现在，冯敬时刻将赵正带在身边，哪怕他在听讼或办差，听手下报告，向官吏布置差事……</p>

赵正随侍在冯敬身边，冯劫和李信自然也不例外。三人成了冯敬的随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在办完公事后，冯敬会向三人讲述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办，有什么依据，而并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赵正回到府内，就会把今天在尉使府见到、听到的一切都向傧相和吕不韦报告，包括冯敬向自己所做的解释。除了这两人外，这些话赵正从不向其他人提起。而那两人也会向赵正分析他所听到、看到的事有什么意义，并建议他进一步向冯敬咨询些什么，以及在何时、何种条件下、如何咨询。</p>

这一天，赵正在听讲结束后，起身发问道：“燕太子丹将访。秦与燕，婚姻也，然未识其分。咨之宗正而不及，愿闻之于师！正当以何礼见之？”</p>

各国通婚正是诸侯外交的重要一环，哪些诸侯何时通婚是这些游说之士必须掌握的知识。赵正此问正当其人。冯敬闻此问，也不敢贸然回答，他在案上以指划道：“惠文王以女弟嫁易王哙，文王与易王，兄弟行也……秦王与燕昭王职兄弟行也……惠王与太子……武成王与子楚公子……孝王与正公子……燕王……公子与孝王为兄弟行，太子丹，孙也。”</p>

于是冯劫和李信皆笑道：“不意公子行分之高也！”</p>

冯敬道：“未足为奇也。秦王幼岁即位，虽与易王兄弟行，其实有差；而其寿考，太子先夭，今太子亦知天命。而燕王皆夭：惠王在位七年，为权臣所谋。武成在位十四年，孝王尤夭，即位三岁而逝。燕自惠王至今王，不过二十四载，正与太子侪也，而经三世，故今燕王反公子后辈，太子丹则又后也。”</p>

赵正道：“若是当以何礼见之？”</p>

冯敬道：“燕与秦，虽亲戚之国，皆诸侯也。未可以辈分论，当以贵贱论之！今太子丹，太子也，其身贵；公子，太子之孙也，位在其下。当以臣礼见之！若彼欲以寻亲，则以私礼见之可也。”</p>

赵正道：“燕与赵何亲，而以太子为质？”</p>

冯敬道：“燕与赵，邻也。昔昭王之伐齐也，赵人乐毅为将。今乐氏犹往来于燕赵，交相亲也。然赵王即位，太后，齐女也，以齐人田单为相，而以伐燕；燕亦伐赵之边邑，以为报。是以有隙。孝王去薨，燕王初即位，欲与赵媾，是以今春气暖，太子入质。”</p>

赵正道：“太子入质，必有所献。”</p>

冯敬道：“但聘礼廿车耳，未闻其他。”</p>

赵正道：“燕欲媾，正当其时而求其援也，奈何但入质而已？”</p>

冯敬道：“赵自顾不暇，得燕不攻，亦幸矣，安敢望他！闻楚令赵伐卫，赵至邺而归。是楚援将不至也。”</p>

赵正道：“卫，小国也。赵伐之不难，奈何不行？”</p>

冯敬道：“卫臣于魏。赵欲伐卫，必将过魏地，魏王弗许，是以至邺而不能前。”</p>

这时李信插言道：“吾闻之于父，楚亦以鲁兵伐卫，魏起兵应之，至濮水相攻，各不能胜。而秦军遮鲁后，鲁军败退。楚复伐大梁，相峙于召陵经月，秦军复遮其后，楚军亦退。楚与魏斗，而魏得秦之助，乃胜楚。楚败而魏胜，三晋皆将亲于秦也。”</p>

冯敬道：“三晋皆将亲于秦，是亦李公所言乎？”</p>

李信不好意思地道：“是小子妄度之耳！”</p>

冯敬道：“诸侯之意虽不可测，然亦有其常也。何者？扶其弱而锄其长者。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也。赵有余，则以秦锄之；秦有余，则天下攻之。吾恐三晋与楚将并力向秦矣！”</p>

冯劫道：“三晋与楚并力向秦，非自今日。然周天子召天下诸侯伐秦，终身死国灭而为天下笑。今秦集天下诸侯于咸阳观鼎，天命将归于秦，今复伐秦，不亦悖乎？”</p>

冯敬道：“天下风传，秦王祭天于雍，而卒染疾。天命所归，犹在不可知也。”</p>

冯敬这句话，顿时令席中的三个小孩住了嘴。少顷，赵正道：“赵强则伐赵，秦强则伐秦，则天下干戈，终无宁日。必也归于一统，收天下之兵，放天下之马，干戈乃息。”</p>

冯敬道：“能息干戈者谁？”</p>

赵正道：“万人操弓，共射其一招，招无不中。”</p>

冯敬愣了愣，问道：“妙哉，斯何人所言？”</p>

赵正道：“吕父其言之。”</p>

冯敬道：“其言斯妙矣。然定天下于一统，是灭天下之国也。天下诸侯，必群起而伐之。彼以万众操弓，而射一国，孰能当之！”</p>

赵正道：“彼万人操弓，共射于吾，固亡矣。吾以万人操弓，共射彼独夫，事在必成。”</p>

冯敬道：“其道奈何？”</p>